第63节
黄铜的,搁在手里沉甸甸的。 栗清圆若无其事想给它塞回去,然而,夜莺不乐意,断头般地再掉出来。她尴尬地撇清,“它原本就坏了。” 冯镜衡笑且栽赃,“你不碰怎么知道它坏的。” 再问她正经事,“你爸抽小雪茄吗?” 栗清圆摇头,“你快点,不必要乱殷勤,小心弄巧成拙。” 冯镜衡听这话倒是回味出她刚才处变不惊的缘故了。今天这场会面,三方都未尽全力。 他叫板的缘故,父母那头多少忌惮点,虞老板说项在前,不看僧面要看佛面。 然而,栗清圆自己占六成。她不喜欢的事不代表不胜任。对南家对虞老板,她确实没有殷勤奉承的想法,如果恰好取悦到她们了,那么只有巧合或者你确实是这样的,我仅仅实话实说而已。 栗清圆始终有这样的自洽与顽固自我。 仓库里五花八门的礼物。冯镜衡不偏不倚,从众多里最后挑中了与他初次登门栗家一样的酒与烟。 记仇的人,恨恨道:“这算不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栗清圆着急,看他这个时候还有心事翻旧账,就更急,“那算哪门子跌倒呀。” “怎么不算。我这辈子就没那么自作多情过,我满以为你捧着烟酒出来,是要和我说话来着!” 栗清圆抿嘴笑了,笑着仰头端详他,仿佛揣度他话的纯真度。即刻,笑意更浓了些。一时投桃报李的友谊,“那我说点什么,来叫你的自作多情平衡些?” 冯镜衡面上不显,等着她。 “那天我心情特别不好,前男友的mama还正好给我打电话,我更生气。就在我最糟糕的时候,你出现了,我当时就更沮丧了。看着你老婆那么漂亮,两个孩子那么灵,心里百般自卑,当真是孔颖说的那句,好男人是不在市场上流通的。” “嗯,然后呢?” “然后就是,不能和别人的男人说话。” 冯镜衡听后骂她猪。他这次郑重问她,“那么,我今天上门的礼还会被你父亲打回头吗?” 栗清圆想了想,安慰他,“不会了。” 有人这才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冯镜衡走过来,一脚踩在那只钟摆夜莺上,他脚尖拨踢开了。而角柜边上的人有点明白他过来的意图,一时间仿佛追逐或者威逼的急切恨不得都从喉咙口涌上来,还是被压迫性的人给吞没了。 冯镜衡喜欢她的那句,她最糟糕的时候,他出现了。也喜欢这段误会里克制的栗清圆。 相反,她越克制,越显得意乱情迷那会儿,她的反面,那么叫人着迷,甚至是这大白日的,都叫人禁不住回味。 外间恒温恒湿,里间满目琳琅。 栗清圆坐在这张中古的英式角柜上,同一个男人在接吻。 她明明要拒绝的,也该拒绝的。刻不容缓。 但是她最后只得一手揪着他衬衫的臂膀,无能为力,甚至羞耻地听到那交缠的砸吮声。 沉溺的人别了别脸,却牵扯地自己舌根都跟着疼,她说不起来话,只呜地一声,得他松开,她才勉强说了声,“回去。” 冯镜衡伸手来抚了抚她长眉,到微微泛红的眼角。 扫过的两根手指来到唇边,叩门要入,当即被栗清圆拍开了。事不过三,她已经狠狠明白他这个动作的不怀好意。 她再次出声,“回去!”却是命令式。 冯镜衡的条件是,“亲一下?” 栗清圆就不该听信他。听信男人在欲望唆使之下信口拈来的馋与佞。 冯镜衡干燥的掌心贴在她瘦削腰脊上,栗清圆无从拒绝,她甚至得坦然地承认,她喜欢这样的抚触。像冷缎子那样无私地浸润在身体上。 温柔且足够的耐性。 下一秒,栗清圆赞许的耐性,一扫而空。戾气的人,将他的下颌线转移下去,去剥摘他恋恋不忘、流连忘返的果实。 一口濡湿的热气,直接钻袭进了混沌的脑袋里。栗清圆失控地喊了声,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像有鬼魂在回应。 她推不开他的脑袋,也摘不开他另一只手。推拒只会换来更牢而紧的禁锢。 采撷果实的力道再蛮劣了些。栗清圆只觉得她的半边全进了他的喉咙里。 而这个人,在那深处,她无能为力的地方,吮吸吞咽…… 一刻麻痹之际,栗清圆几乎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嘴。 冯镜衡狡诈地松开了她,也来摘她的手。慌张且衣衫不整的栗清圆,靠在这面红墙上,眼里有着难涣散的袅袅情欲,简直在熬人命。他压低了视线在对上她,好不容易等她勉强肯看他了。冯镜衡又好死不死地问她,“刚才叫什么?” “栗清圆,你在叫……”取笑的人没说完,难堪的人一整个扑上来,要捂死他这张嘴。冯镜衡轻松托抱住她,哄孩子般地口吻,把刚才的轻佻全咽下去,决计不提的诚恳,只掂掂她,“再不走,就真的迟到了啊。” 闹过一阵后,两人收拾心神。冯镜衡去抱那一箱茅台和两条荷花烟,栗清圆背着身纽好衣扣,随意打量时,在一应堆叠的礼品间,看到个熟悉的酒袋子,倒不是那五粮液和荷花烟多巧合,而是,她拨开那条烟,果然,下头有盒珍珠耳饰。 那晚,沈先生的员工把她落在饭店里的东西又送了过来。 栗清圆见状,想都没想地摇头不要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成蹊的分手礼,生生在冯镜衡仓库里躺到了现在。这仓库里这么多东西,二世祖怕是下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不是他的。 “看什么呢,不是着急走的?”他在边上催。 栗清圆不想扫兴,也不想哪天他发现了这珍珠耳饰想起什么。干脆没作声地拿在了手心里。 出门上车的时候,隔着一条公馆内马路的对面人家,在用起吊机安置一架钢琴到楼上。 栗清圆等着车尾的人归拢上车的空档,一面吃烤过抹了一层黄油的吐司,一面问冯镜衡,对面住的谁呀? “鬼知道。”冯镜衡说这里时常有那些所谓网红明星住的。先前是住过一位的,大概又换了位。 栗清圆听说可能是明星,一时猎奇,问冯镜衡那之前是谁啊。 后备箱的车门降下来,忙碌的人催没心没肺的人上车,“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栗清圆不依,她仅仅好奇他和哪个明星作了邻居。冯镜衡的话再气人不过了,“市场就是被你们这些动辄带滤镜的人搅乱秩序的,于是猪站在了风口上也能飞。” 栗清圆一气,把还剩一口不想吃的吐司塞毒舌人的嘴里去了。 一直到车子上路开了半程下来,他都没想得起来那么所谓流量明星叫什么名字,只说在一场酒局上见过一回。 随即,他再叫栗清圆幻灭,因为她们奉为神明的爱豆,在喊其中一金主,daddy。 栗清圆并不多意外。甚至把她从前会场上听来的英文黄腔笑话讲给冯镜衡听: 每个男人都可以成为父亲, 但是只有励精图治且事业有成的男人才能成为,daddy. 驱车的冯镜衡听来精神抖擞,因为把 a big job 翻译地这么委婉东方的栗清圆着实招惹到他了。 他才偏头来,微微张口。 栗清圆:“你闭嘴。” 冯镜衡:“我说什么了就闭嘴!” 栗清圆不和他胡咧咧,严阵地引出她的正文,“你和你父亲闹什么意见不和了,所以你mama才会过来调停的,对不对?” 冯镜衡由着她说。 “你妈叫你回去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打算管家里的生意了?” 冯镜衡笑着回应她,“放心。即便我出来单干也保你衣食无忧,更保你父母颐养天年。” 栗清圆才不理他这些疯话,“我父母才不要你养。他们有积蓄有医保。最不济,还有我。” “那我忙活的意义是什么?” “为你自己。为你mama的那句,对得起妻儿老小。千万别说为了谁的话,我不喜欢。”栗清圆觉得对得起妻儿老小是他的品格与修身,却不能成为他的目的甚至企图。 说到最后,栗清圆再问他,“你会回去的,对不对?” 冯镜衡反问她,“你希望我回去?” 栗清圆:“由你自己决定。” 紧跟着她来了句,“如果你不仅仅想便宜地当个父亲的话。” 冯镜衡头一回发现,栗清圆是天生的谈判家。她很会观察、倾听,最后再有的放矢。 虞小年苦口婆心劝半天的话,比不上她这轻飘飘一句的蔑视。 片刻,驱车的人同她嗯一声,口出狂言,“我想听你和你的孩子喊我,daddy.” 栗清圆红了下脸,骂他,“无耻,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觑着路,最后在一家花店前停了下来。 他下去匆忙买了两束花,一束最简单的红玫瑰,一束丁香紫剑兰。 冯镜衡没来得及告诉栗清圆,店家介绍红白玫瑰的品种里,他终究还是选了红,他当她已是一朵白玫瑰,而这束红玫瑰的名字叫传奇。 栗清圆一眼就明白了,紫剑兰是送给向女士的。 “可是我妈没在啊。” “当我不知道。当你没告诉我,记住。这样我初次登门,你妈就不会怪罪你爸了。花是我平等的留痕证据。” 栗清圆怪有人小气,“你给我爸那些贵烟酒,就给我妈一束花。” “我给,你们母女也得要啊。你妈那架势,一看就是长公主,可比虞老板难对付多了。” “那这束又是买给谁的啊?”栗清圆都把红玫瑰抱在怀里了,还端着,故意地问。总之,她就是不明白啊。 “你说呢?”冯镜衡反问。 栗清圆口吻并不多开心,“这么长时间都没送过,哦,给我妈买一束,才顺便给我买一束,我是个搭头。” 这话听起来很像林meimei的那句: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了? 原来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只想做唯一。骄傲如斯的栗清圆的也不能免俗。 “就是不想你被落了后,才紧急给你置顶一下,先买的红玫瑰。” 冯镜衡拨栗清圆的脸来看,巴掌大的脸托在烈烈的红上面,他问花上的人,“不信啊,不信去找花店老板问。”他这样说,便要这样做。 栗清圆这才破功地笑出来,“好了,别疯了,家里没准要变天了。” 冯镜衡永远相信他的识人眼力,反过来安抚她这个亲生女儿,“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爸绝对清醒、例外。” 栗清圆听这话不大乐意,“那你呢?” “我排第二吧。我没栗老师那么高的品格,但是,我眼光高。我们家虞老板都知道没人能上赶着到我。只有我上赶着别人,对方来车,于我就是逆向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