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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483节

    他给谢蕴倒了杯热茶,让她抓在手里暖手,前面窦兢已经带人去清除积雪了,哪怕将士们轮番上阵,可积雪太厚,这般走下去,说不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千门关。

    “不妨事,京城也见不到这般大的雪,全当是长见识了。”

    谢蕴安抚他一句,将茶盏抵在他唇边,殷稷刚想喝一口,銮驾就晃了一下,随即速度陡然提了上来,他蹙眉:“外头怎么了?”

    窦兢的声音隔着车窗响起来:“回皇上,路上的积雪不知道被什么人给除了,看来咱们天黑之前就能到千门关。”

    殷稷有些意外,从丰州到千门关路可不短,雪又不好除,便是年轻力壮的将士们来做,也得费上几天的功夫,什么人会做了这么大的事连声都不吭地?

    他和谢蕴对视一眼,都出了銮驾,入目果然是一条黑黢黢的土路,道路两旁是堆地半人高的雪,果然是有人特意来除了雪。

    “莫不是哪个官员特意来献媚的?”

    谢蕴猜测着开口,殷稷抬眼往前头看去,若是有人借此献媚,想必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銮驾一步步往前,临近千门关的时候,前面果然出现了人影,乌压压的一片,正各自拿着铁锹在除雪,可一眼看去,却无一人身着官服,身旁也并无酷吏看守。

    他们自顾自忙着,酷寒中说说笑笑,竟也看不出半分不情愿来,甚至说得上是热闹,热闹到连銮驾到了都没有察觉。

    殷稷略有些茫然地抬了抬手,玉春连忙喊了停,浩浩荡荡的队伍都停了下来,这一声也惊扰了前面除雪的人,纷纷回头看过来,瞧见那明黄的龙旗时,众人连忙跪了下去。

    “这种天气让他们别跪了,去问问怎么回事。”

    窦兢在丰州呆的时间长,百姓们也都认识他,他便下马走了过去,不过片刻就又折返了回来,神情有些惊诧:“回皇上,他们说是自发来的,知道皇上今天起程,他们昨天就来了,清了一天一夜,今天终于到了千门关。”

    殷稷心头一颤,自发?

    怎么会呢?

    丰州在楚镇掌控下多年,他初来这里才几个月,便是有过施恩,也不算多丰厚,怎么会让百姓感激到这个地步?

    “你再去问问,让他们不必畏惧,朕容不下这般压榨百姓,为自己谋福的jian佞,不管是谁,朕都不会姑息,让他们说实话就是。”

    见他不信,窦兢索性将一男一女带了过来,都是寻常百姓,殷稷那时候正被幻觉所扰,根本不记得人脸,瞧着谁都陌生,可谢蕴却认得那个女人。

    “你可是东三街的孙家娘子?”

    那女人连忙点头,她虽做女子打扮,身体却很壮实,一看便是踏实能干的人。

    “贵人竟然还记得小妇人,”孙娘子憨厚地笑起来,眼里都是受宠若惊,“正是民妇,先前多亏贵人送去的粮食和炭,才让我们娘三个活了下来,听说皇上今天要走,民妇就想着来做点什么,没想到这么多人都这么想,我们就结了伴,从丰州一路除雪除了过来。”

    她身旁的男人也跟着点头,他是家中老娘病重,好在城中太医都跟着唐停去义诊,药还是白给的,这才将他娘给救了回来。

    谢蕴静静听完,心潮迭起:“这般说来,你们当真是自己愿意来的。”

    两人忙不迭点头,连带着他们身后的百姓们也跟着开口附和。

    谢蕴忍不住侧头看向殷稷,男人却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回了銮驾,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两人都有些不安:“贵人,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怎么会?皇上只是没想过要劳动你们,太过惊讶罢了。”

    谢蕴软声安抚,“玉春,将人请进千门关,上些热菜热饭,赶紧让他们暖暖身子。”

    玉春连忙将一众百姓都带进了千门关,谢蕴这才转身进了銮驾,殷稷正靠在车窗上出神,神情有些恍惚。

    谢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我知你心中所想,百姓虽然偶尔也会被利益蒙蔽,可到底本性纯良,分得清是非好坏。”

    殷稷没言语,只反手握住了谢蕴的手。

    是啊,本性纯良,今时今日,他才觉得自己先前那么多年没有做错,是值得的。

    “每人赏三亩良田吧。”

    许久后,他才低声开口,谢蕴含笑应声,她并不意外,殷稷就是这样的,谁对他好,他都会记在心里,他真的是,很柔软的一个人。

    第840章 他们这是在造谣

    众人在千门关住了一宿便再次起程。

    虽然按照原本的想法,是想在千门关过年的,可既然谢济已经交了北地的兵权,殷稷也已经拟好了召他入京的圣旨,那合家团聚也就不急在这一时。

    殷稷亲征大捷,这种时候还是回朝稳固社稷更重要。

    可即便如此,谢家父母仍旧舍不得,一路跟着銮驾,那架势像是要现在就打算进京一样,谢济连拖带拽才将人拦在了下一座城池入口。

    谢蕴也因为这份离别有些难受,蔫蔫得打不起精神来。

    殷稷想哄她高兴,却不得其法,索性半路上带着几个人,拉着谢蕴出去骑了马,还绕到了附近的城池里逛了一圈。

    瞧见街上那样子别致的东西,谢蕴的心神这才稍微被拉回来了一些。

    “这个瞧着不错……带回去给秀秀吧。”

    两人换了寻常衣裳,沿着大街慢慢地走,进了千门关,气候便不再似之前那严寒,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谢蕴将一盒子形色各异的石头拿起来塞进了殷稷怀里,又扫到了隔壁摊子的木雕,上头一个寿星雕的栩栩如生:“这个正适合安康。”

    她也不问价格,拿起来就往殷稷怀里塞。

    殷稷一边艰难地稳住怀里的乱七八糟,一边示意玉春掏钱。

    玉春费力仰起头:“十三爷,奴才没手了,您给掏一下吧。”

    殷稷回头看他,这才瞧见他身上大包小包都挂满了,怀里也叠满了盒子,从肚子一路顶到了下巴,让他连低头都做不到。

    殷稷叹了口气,失策了,他忘了谢蕴治病三年,大概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出来买过东西了,这冷不丁来一遭,肯定收不住手的。

    他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来,从玉春身上掏了钱袋子出来结了账。

    眼见谢蕴又在一家书画坊看棋盘,连忙追了过去:“阿蕴,宫里……咳,我哪里还有几套上好的棋盘,这个就不用买了吧?”

    “这是给老夫人的,儒林讲究一个孝字,这般不花几个钱便能赢得好名声的买卖,怎么能不做呢?”

    她将棋盘拿了起来,上下看了殷稷一眼,见他身上没地方放了,索性系了根绳,挂在了他背上。

    殷稷哭笑不得,眼见谢蕴还没有罢休的架势,连忙在路旁的车马行里租了辆马车,主仆两人将东西放上去,都松了口气。

    “还是您英明。”

    玉春擦了把额头的汗,靠在车辕上喘气,随手掂量了一下钱袋子,“奴才找地方去兑点碎银子吧,好像只剩金叶子了。”

    “不用了,她应该也差不多了。”

    殷稷瞥了眼车上的东西,虽然谢蕴买得多,可桩桩件件都有用,她从来也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

    如同殷稷所说,不多时谢蕴就抱着几方砚台走了过来:“撷芳殿的几位也够了,没什么要买的了。”

    玉春扫了一眼银子,果然是够的。

    民间的东西大都物美价廉,虽然不太符合皇家的身份,可若是说一句皇帝亲自挑的,谁敢瞧不上呢?

    这份纡尊降贵的重视,足以抵上一切价值。

    “不着急,先歇一歇再回去,瞧瞧你满头都是汗。”

    他擦了擦谢蕴的额头,随手指了指路旁的茶楼:“咱们也许久没在外头用过饭了,就这里吧。”

    谢蕴想起年少时候,他们隔着茶楼偷偷见面的事情来,虽然如今年岁大了,可想起那时候的欢喜,心里仍旧止不住的悸动。

    “好。”

    她抬脚进了茶楼,正要找小二要一间雅间,就听见耳边“啪”的一声响,她侧头看过去,就见说书先生用力拍了下抚尺,正色道:“上回说道,皇上御驾亲征,身受重伤,忽然天降神女,为他带来神药,你们可知这神女是谁?”

    谢蕴:“???”

    殷稷是在战场上受过伤,可哪里来的神女?

    虽说殷稷不忌讳民间百姓议论他,可到了这种杜撰故事,拿来说书的程度,还是有些过分了吧?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换个茶楼,就听那说书先生再次开口:“正是十一年前慧眼识人,一眼相中皇上为婿的谢家大小姐。”

    谢蕴:“……”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

    “……当年为救皇上,这谢大小姐不幸身死,皇上虽然有不少红颜知己,可这些年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说书先生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谢蕴起初还十分茫然,可后面听着听着就回过味来了,感情这故事是殷稷故意让人传播的,死而复生的确是不好解释,可若是编了故事,真真假假地传颂起来,接受度便高了。

    可他什么时候编的故事?她竟半分都未察觉。

    “你别胡说,皇上哪来的红颜知己?”

    殷稷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打断了谢蕴的思绪,也打断了说书先生的慷慨激昂。

    她抬眼看过去,就见殷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堵在说书先生桌子前指责他,满脸都是不痛快,“你说书就说书,怎么还胡编乱造呢?”

    说书先生也不高兴了:“你这后生说谁胡编呢?那可是皇上,肯定会有红颜知己的。”

    茶客们正听到兴头上被打断了,纷纷不满地开始吆喝:“你谁啊?赶紧闪开,别打扰我们听书。”

    “就是就是,快闪开。”

    殷稷气得脸色涨红,谢蕴连忙上前将他拉开:“对不住,你们继续。”

    殷稷愤愤不平:“他们造谣我!”

    谢蕴哭笑不得:“这故事本就是编的,有些许出入也正常。”

    殷稷哼哼了一声,还是气得不行,谢蕴连忙拉着他去了雅间,却没瞧见门外进来一个妇人,听着说书人的话,慢慢红了眼眶。

    第841章 把我拴起来

    “真生气了?”

    谢蕴见殷稷还拉着脸不说话,倒了杯茶递过去,殷稷接了茶却没吭声,只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可谢蕴耳朵尖,还是听见了,他说的是——

    “明明有蓝颜知己的是你……”

    谢蕴被他给气笑了,这还怪到她头上了?

    “祁大人现在满心都是明珠,你怎么还抓着不放呢?你这心眼……”

    她抬起手,拇指抵着食指的指尖,一点点往上推,最后只剩了rou眼不可察的一点点,“只有这么点大。”

    殷稷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大约这事在他心里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最后一咬牙他还是开了口:“祁砚就不说了,窦兢呢?十年前我就记得,他喊你谢meimei。”

    说到后面三个字,逐渐变成了咬牙切齿,“你还喊他窦大哥,谢家家学里那么多世家子,你只这么喊他。”

    谢蕴没想到这事还能扯上窦兢,而且因为一个称呼,殷稷竟然记了十年,很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跟着安康喊的,我俩亲近,两家自然也亲近些,她也喊我兄长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