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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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吐了,你都喝了快两年了。” 周月霖头发蓬乱,半张着嘴,口水直流,不解地抬头看她。 “阿卉呀,两年前来李家的,李香岷房里的丫鬟。” “你让她一直给我下药!”周月霖抬手要扯她,抓了个空,“你果然是那个贱人的种!” “是啊,看来你的身体还不错,能撑这么久,不像我那短命的哥哥,三个月就死了。”邬长筠笑起来,“也不知道,你那个亲儿子,能坚持多久。” “你也给香岷下药了?”周月霖疯狂叫了起来,“你个畜生!你去死!” 邬长筠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朝自己爬过来的女人,退后些,不让她的脏手碰到自己:“你可以就这样爬去广州找你儿子,看看他死没死,可就怕没追上,你就死在路上了。” “畜生!你不得好死!” 邬长筠从口袋里掏出个馒头:“赏你的,月姨,别饿死了,黄泉路上,我娘和哥哥,在看着你呢。” 周月霖见她转身踏上楼梯:“你别害我儿子,他是无辜的!”她猛咳起来,吐出一口血,“你放过他——” 邬长筠撑伞缓缓走上桥,脚下,是周月霖的哭声和声嘶力竭的叫喊。 冤有头债有主,她从未指示过阿卉给李香岷下药,那些话,不过故意说给周月霖听。 将死之人,就让她,再痛苦一些吧。 …… 第59章 李香庭听邬长筠说过戚凤阳住在旅店,但他一直不知道是哪一家,来到花阶找了两次,都没碰到人。 第三夜,终于见着了。 他们到花阶附近的咖啡店坐着。 李香庭给戚凤阳点了杯咖啡,自己只要了杯温水。 戚凤阳将糖块放进杯中,捏着小勺轻搅了搅,她看出李香庭的不自在,主动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长筠姐都跟我说了。” “对不起,差点害死你,”他垂眸,满脸愧疚,“一切都因我而起。” “少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叫我名字吧。” “我习惯了,改不过来,就让我这么叫着吧。”戚凤阳故作轻松道:“我们已经找好了新住所,之前租的公寓经过大火,暂时不能住人,要重修。” 李香庭抬眸。 戚凤阳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用我们掏钱,是从你家被查封的财产里拨的。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攒下来的钱也按照你说的都存在银行了,这次大火,损失的只有一些画,但不要紧,我还会画更多的画。” “那就好。”李香庭从口袋掏出一卷用报纸包住的钞票,“我来找你,是想看看你,顺便给你卖画钱。” 戚凤阳看向这卷钱,应该是比不小的数目。 “我不太会谈价钱,这里一共是三千九百块。” “这么多。”戚凤阳意外道。 “是的,你值得。”他将钱往她面前推,“收好了。” 戚凤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才短短几个月,在他们的帮助下,自己居然挣到了这么多钱,是她做佣人、做女工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她拿起厚重的钱,打开包在外面的报纸,抽出一半给李香庭,“家里变故,你一定缺钱,这些给你。” “我是我,家里是家里,没有受影响,我这段时间也卖了不少画,有些积蓄,再加上学校的工资,不缺钱的,财不外露,快收起来,明天有空的话就去银行存上。”这是假话,她的画并非都很好,一大半都没有售出,这三千九百块是李香庭卖自己的画所得,他将自己学画九年以来所有的画作都卖了出去,包括那些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作品,把钱全部都给了她,现在身上的钱勉强够糊口,连杯咖啡都舍不得喝。 戚凤阳点点头,收下钱:“谢谢少爷。” 李香庭注视着她的眉眼,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愁云密布,逐渐恢复了光彩:“法文学得怎么样了?” “还在学基础。” “可以找个老师,事半功倍。” “好。” “阿阳,我要离开一阵子。” 戚凤阳搅着咖啡的手顿住:“去哪里?” “寂州。” “寂州是哪里?” “很远,很偏僻的地方。” “北边?” “西北方向。” “去那里干什么?” “还是做老师。” “什么时候走?” “随时。” 戚凤阳沉默了,垂下双眸,面上如眼前平静的咖啡,心里却翻江倒海。 “一直没有保护好你,以后离得更远了,你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李香庭又拿出一个信封,“现在你的钱已经足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封介绍信,以后想出国,如果没有更好的去处,可以去找这个人,她是我好朋友,一个女画家,中国人,开了家画室和设计工作室,会招收学徒和助理,是个很热情的大jiejie。” “好。” “咖啡凉了,快喝吧。” 戚凤阳沮丧地喝了一口,明明加够了糖,怎么还是这么苦? 唇齿间尽是说不明的酸涩,她忍下悲恸,对他笑道:“还记得第一次喝咖啡,是孟先生调制的,没加奶和糖,苦的我快吐出来,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像咽药一样强忍着咽下去,他还一直问我好不好喝。” 李香庭跟着笑了:“他这人顽皮,故意的。” “好久没见他了。” “你想见,我约他出来,或者还像从前,去他店里。” “算了,还是不见了。”戚凤阳望向玻璃窗外,入秋了,路边的桐树落下第一片叶,她极力克制着心中的酸楚与不舍,不敢注视他,只能看着落叶强颜欢笑,“少爷,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吧。” “好。” …… 戚凤阳没心情去花阶陪舞了,再来,身上带这么多钱也不安全。 李香庭把她送回新家,立在楼下等人上楼,才转身离去。 他刚走到路口,听到身后一声呼唤。 “李香庭。” 他回头看去,只见邬长筠立在公寓大门外,手里提了两壶酒。 “喝两杯吗?” 两人没去家里,也没找个小店点些下酒菜,来到不远处的河边的长椅上坐着。 秋水潺潺,月辉洒落在微漾的水面,如万点星辰。 一口酒入腹,暖暖的,可皮肤仍是冰凉。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收集那些?” “不重要了。” “你恨我吗?” 李香庭摇摇头:“我应该谢谢你,阻止了他的恶行,免去更多人受难。” 邬长筠没有与他直说自己的身世,问道:“你二十二了吧?” “还差两个月。” “我十九,那我就叫你声哥哥吧。” “好啊。”李香庭想起了李香楹,“我meimei,香楹,上次生日宴你见过,跟你一样大。” “听说她不见了。” “和男朋友走了,可能是怕步我的后尘,虽然我和阿阳清清白白,但也算个前车之鉴。” “你不想去找找她?” “她一定是爱极了,才选择抛弃家人和安定富裕的生活,好与不好,都该她自己承受。” “你是真看得开。” “她不快乐的话会回来的,快乐的话,我又何必干涉她的幸福。” 邬长筠靠着硌人的椅背,静静注视身边恬淡的男人,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站在戏院的桌上为自己喝彩的那个烂漫的他。即便遭受这些,他仍温柔如水,只是眼中原本炽热的光明显黯淡了,变得更加从容、成熟。 “哥哥。” “嗯。” “我有点冷。” 李香庭脱去外套,盖到她身上:“现在早晚温度低,出门要多带件衣服。” 邬长筠拢了拢温暖的衣服:“好。”她提起酒壶,与他的碰了一下:“你酒量好吗?” “不差,也不那么好。” “那看看我们两谁先醉。” “我要是先醉了,你可得把我扛回去。” “行。” 李香庭仰面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下巴浸到衣服里,被风裹挟,凉丝丝的:“我要去外地支教,阿阳麻烦你照顾照顾。” “现在没有人会伤害她了,你可以带她一起走。” 李香庭摇摇头:“我们终究是两个个体,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不管是好还是坏,我总不能一直拖着她。阿阳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从绘画中就能看出来,她的个性和才华应该到更广阔的地方自由发展,而不是在我的阴影里局限前行,这个世界太多丰富、深奥、值得探索的东西,我所学也有限,现在只想用微薄的一己之力做点对国家、人有贡献的事。而她不一样,我希望她能走得更远,等站到高位,有足够的能力时,再决定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