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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将心养明月 第54节

    “你已经道歉过了呀,”林月盈完全不放在心上,笑,“而且我一开始也觉得你这个人情商低不会讲话,我对你的印象也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这么说,我们扯平啦。”

    李雁青沉默半晌,问:“那你现在对我什么印象?也是情商低不会讲话吗?”

    林月盈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这个听起来有一点难的问题。耳侧听李雁青提醒一句小心,她站定,看到昏暗路灯下有几粒石子,看起来是调皮的小孩子丢在这里的。

    林月盈说:“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很坦率的好人。”

    李雁青说:“谢谢你。”

    今天的风有些大,吹得乌云蔽月,道路旁的蔷薇花丛枝被吹得摇摇晃晃,绕过一个转角,冷不丁看到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单元楼前,把两个人齐齐吓了一跳。

    男人从阴影中慢慢走出,路灯的光自上倾洒他一身,露出他温和端正的一张脸。合体的黑色衬衫,包裹着修长双腿的西装裤,李雁青注意到他西装鞋有着漂亮优雅的弧度。

    此时的他尚不知这叫琴底工艺,单是制作鞋底的牛皮就比他的一身行头还要昂贵得多。

    李雁青看到身旁林月盈愣了愣,叫了一声哥哥。

    李雁青也看清男人的脸。

    极为英俊,甚至令李雁青言语匮乏,大脑空白。

    总有一些人,美貌到令人过目不忘,铭记于心。

    林月盈是这样,这个男人也是如此。

    李雁青下意识开口叫他:“秦总监。”

    秦既明微笑着向他伸手,温柔又和善,和李雁青对这位总监的固有印象一模一样。

    他亲切地说:“你就是月盈常提起的李雁青吧?久仰大名,终于见到本人了。”

    第44章 领带

    李雁青有些紧张。

    他还年轻, 没有想到林月盈口中“不要她了”的那个坏兄长,和他尊敬的秦既明秦总监会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惊讶让他愣了两秒,才伸手, 同秦既明交握,只一下, 便松开, 他能明显感受到对方那种温热又厚重的手, 是和二十岁的李雁青完全不同的感觉。

    李雁青对一切技术优秀的前辈都报以深深的敬意, 包括现任社长冯纪宁, 自然也包括当年空手套白狼创造社团、并将其发扬光大的第一任社长秦既明。

    李雁青用了敬词:“我曾在您项目里做过实习助理, 不过我们平时很少见面。”

    秦既明看着他, 三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微笑着说:“是你啊, 我之前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是重名。我对你有印象, 你的组长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多次,说你工作勤奋, 非常优秀。”

    李雁青不习惯如此夸赞, 只能僵硬着谦虚, 说您太夸奖我了。

    林月盈看秦既明,她不解:“哥哥, 我什么时候和你常常提李雁青了?”

    秦既明微笑不减:“忘记了?进社团之前, 你就说起过,说社团里一个朋友很严格,你在我车上哭了。后来面试完, 还和我讲, 有个学姐很喜欢你的态度。”

    啊。

    林月盈想起来了。

    秦既明说的是两件事, 一件就是选修课上李雁青凶他的时候,另一件是面试时,李雁青批评她是花瓶。

    林月盈记不得自己有没有说过他的名字,或许有?那时候她每天都要同哥哥讲许许多多的话,以至于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李雁青急切地解释:“抱歉,哥,那时候我的确有些偏见——”

    秦既明打断他,温柔地说:“不用叫我哥,算起来,我也是你学长,你叫我学长就好。”

    李雁青叫:“秦学长。”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秦既明宽容地说,“你离职交接时,我为你写了推荐语。你的工作能力不需要任何质疑——月盈很聪明,我相信她和你成为好朋友,一定也是认可你的品行。”

    李雁青说了声谢谢。

    寒暄完毕,秦既明终于问自己的meimei。

    “腿怎么了?”秦既明低头,看林月盈,“摔倒了?”

    林月盈说:“没什么。”

    “没什么?走路一瘸一拐,”秦既明说,“别忍着,骨头是大事——记得方jiejie的爸爸吗?他就是年轻时被砸伤了腿,结果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林月盈哼了一声:“我落不落病根,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秦既明已经弯腰去看她的腿了,正仔细看伤肿处,闻言,抬头:“什么?”

    “没什么,”林月盈知道自己要镇定,可她现在就是忍不住,“你不是说以后不管我了吗?”

    秦既明沉默两秒,叹气:“你在这时候说这种话,的确让我下不来台。”

    林月盈沉默了。

    林月盈转身看旁边站着的李雁青,李雁青一直站在风里,犹豫片刻,他主动开口:“我认识一个中医,治疗跌打损伤很好,他的店离这里也不远,不如送过去看看?”

    秦既明一顿:“太晚了,不好意思麻烦他。”

    他已经看清楚林月盈脚腕上的红肿,比预期之中更严重,一圈的浮肿,泛着红,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心痛。

    “不晚不晚,”李雁青解释,“他们的店一直开到深夜十点的。”

    秦既明笑:“中医不是最讲究养生吗?怎么开到十点才休息?”

    “因为他就住在医馆的楼上,”李雁青认真说,“老人觉少,所以每天的开店时间都很长。”

    林月盈没有缩回自己的脚。

    好奇怪,明明一整天都还可以,现在看到秦既明,她却觉得脚腕痛到受不了、必须要去看医生了。

    可她还是不想就这么听秦既明的话。

    怎么能事事顺他心意,他要如何就如何。

    她还在沉默。

    秦既明又客气地说:“谢谢你,雁青。不过我有个朋友在附近骨科医院上班——”

    “我才不要看骨科,”林月盈对这两个字极为敏感,她一点儿也听不得秦既明说,总觉得好奇怪,固执开口,“必须看的话……那就直接去看中医吧。”

    李雁青顿了顿。

    他想了一下,真诚地建议:“如果秦总监——秦学长有医院的朋友,肯定是现在就去医院拍拍片子、做个完整的检查更好一些。”

    “不要,”林月盈闷声,“我就要去看中医,我不想去医院,去医院的话又要挂号又要跑这里跑那里的,流程太长了,我今晚想早点睡,我很累。”

    她现在脚痛了,不想坐在轮椅上被人在医院里推来推去——尤其是秦既明。

    李雁青说:“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秦既明瞥他一眼。

    林月盈还是坚持:“不去骨科。”

    秦既明点头:“好,那就听你的,去中医馆。”

    “脚是大事,”秦既明正色,“你平时喜欢运动,更应该知道健康的腿脚多么宝贵。要珍惜、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要随随便便地糟践它。”

    这话让人找不到反驳的落脚点,林月盈说好。

    她心中还是觉得秦既明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她哪里是不爱惜自己身体嘛,仅仅是脚崴了一下没有及时去医院而已。

    从他口中这样说出来,竟然严肃得像是她犯了什么严重的大错。

    林月盈也不知这种奇怪,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还在生秦既明的气。

    秦既明开了自己的车,送她过去。

    林月盈不肯坐副驾驶,理由也很充分,合情合理:“我脚痛,后排可以横着放。”

    已经坐在后排的李雁青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大面积的空间。

    秦既明说:“胡闹,你踢到雁青怎么办?”

    李雁青低头看,看到自己不合身的西装裤和衬衫,以及旁边林月盈翘起来的漂亮羊皮底小鞋子。

    尽管鞋底已经被划出多处痕迹,但依旧是rou眼可见的精致,就像秦既明的鞋子——这一对在爱与财富中生长的兄妹,有着如出一辙的优雅和美丽。

    林月盈没有想到这里,呆了呆,刚想把脚放下,又听李雁青主动提出:“我坐副驾驶吧,刚好也能给学长指一下路。那边小店多,中医馆的门头小,不留神就错过了。”

    秦既明微笑只有一丝:“麻烦你了。”

    李雁青说着不麻烦,他自己打开车门下车,关好,低头吸了一口气,面色如常地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上。

    扯安全带时,李雁青还是猝不及防,被安全带上的小樱桃装饰和车上的小玩偶惊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大概率坐了林月盈的专属位置后,李雁青迟疑片刻,只觉骑虎难下;但后排的主人和旁侧的秦既明都没有任何异议,于是他顿了顿,用力扯出安全带,扣上。

    一路到中医馆。

    上了年纪的中医还没有休息,看了林月盈的脚腕,说不要紧,没伤到骨头,就是筋拧到了,需要按摩理疗。

    治疗室空间有限,帘子是拉开的,秦既明和李雁青就站在外面,等待结束。

    李雁青也在这时候提出回学校,时间太晚了,再晚就是宿舍门禁,进不去。

    秦既明点点头,送他出去:“那我就不留你了。”

    两人走出贴着“中医理疗”红色字的玻璃门,这里街道狭窄,寻常少有车过来,最近的地铁站要步行很久。

    秦既明打电话叫了出租车,等待间隙中,和李雁青若无其事地闲聊。

    “学校宿舍还有门禁?”秦既明说,“我当年上学的时候,这条规定形同虚设。”

    “现在不行了,”李雁青摇头,“特别严格,到了时间就落锁,就算是写检讨也进不去。”

    秦既明不动声色地问:“那进不去的学生怎么办?”

    李雁青愣了愣,他意识到什么。

    “一般是住附近的酒店,或者去其他教学楼休息一晚,”李雁青斟酌着开口,他终于学会委婉讲话,只是还不算特别熟练,“学长,上个月,我错过了门禁,麻烦月盈收留了我一晚,住在你家里。我还一直想对您说声谢谢,但一直没见过您……”

    秦既明笑了。

    李雁青愕然地看到,秦学长有一种愉悦放松的表情。

    这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反应令李雁青愣了一下,秦既明则是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月盈是个好孩子,你也是,”秦既明说,“我相信你们之间真挚的同学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