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秦止的话让高澹心慌了，他们走之前白琳回头看了一眼高澹，只见他的脸色都开始苍白，白琳被秦止拽了一下。

    像自我惩罚般站在太阳底下，好像这样做就能减轻自己的亏欠感，站到汗滴落在人行道上，膝盖好像弯不了，腿部知觉消失，他才开始动起来。

    没有方向漫无目的，最后走到了她家小区。

    心里暗自期盼她会回来或者从家里出来，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打算走回去，看见一个女士搬着不符合自身大小的纸板箱很艰难的样子，没有想做好人好事，只是那个女士的脸，他隐约记得哪里见过。

    高澹走了上去，“请问，需要帮忙吗？”

    “啊，不。”女士放下快递，抬头发现这个小伙子好眼熟，“诶，你是上次送外卖的那个小男孩吗？”

    小男孩，这个称呼，高澹细微的嘴角抽了一下，把地上的快递抱了起来，“我给您拿吧。”

    “谢谢了。”班栗mama走在高澹身边，打量了一下高澹，“你是勤工俭学吗？”可是从身上衣服裤子到鞋子的牌子来看，也不像。

    “不是，那天我看外卖小哥车倒了，就帮他了一下。”高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那你还挺热心肠的，真是好孩子啊。”班栗妈说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家长群的消息，愣了一下，拿着照片对比了一下，“你和班栗是同学？”

    高澹点了点头，杵在原地，脸上尽是羞赧，“是的，那个阿姨..我惹她生气了，您能替我说一声吗？”获奖这个事情，班主任会在家长群里发通知。

    班栗mama眼睛睁圆了点，嘴角上钩，看着高澹有趣，所以这孩子在他们小区是为了道歉？“道歉这个事情还是自己去，比较有诚意吧，况且我也不知道你对她造成的伤害，即使你帮了我，我也不能做主去让她去接受你的歉意，原谅你。”

    高澹内心紧了一下，确实，他如果用这种方式让班栗勉强原谅，也不是真的原谅。

    “虽然我没有办法去代替她原谅你。”班母对他眨了眨眼，“但是我可以留你吃晚饭。”

    “但您不觉得她看见我会烦躁吗？”

    “原谅不原谅是她的事，请不请你吃饭是我的事。”班母打量了一番高澹，“衣服都弄脏了，刚好回去洗一下。”看着男生的T恤上沾染到快递上的灰尘，和汗渍混在一起。

    高澹整个人显得拘谨，“麻烦您了。”视线落到电梯上升的数字上。

    *

    班栗小声抽泣看着电梯里镜子中的自己，她没有想回家，可是脸上妆都哭花了，“果然应该买防水的。”她嘀咕了几句。

    纸巾已经被用完了，只能拿着手背再擦拭了一下，打开电梯，开了门，门口的球鞋让班栗疑惑一下，换了拖鞋走了几步，看着家里的沙发上坐着的人还穿着她爸的衣服。

    空气凝滞了几分钟的安静，空调无声的吹动，家里的隔音按理说应该很好，可是班栗莫名就听见了空调外机运作的声音。

    听见mama说话的声音，她飞快的溜到厕所里。

    “哎，她回来了吗？”班栗mama拿着纸巾擦手，一脸奇怪，她听见开门的声音了啊。

    高澹坐的端正堪比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字正腔圆地说道：“她一回来，就去了洗手间。”

    看着高澹坐的笔直，班栗mama噗嗤笑了出来，“放松点，我很可怕吗？”说着把电视机打开，拿了几包零食，“我们家里没饮料，只有苏打水，或者给你鲜榨点果汁？”

    高澹摇了摇头，“不麻烦阿姨了，我等衣服干了就走。”他看见她脸上两道黑色的泪痕，声音显得干涩，如果时间能倒回就好了。

    “说了留你吃饭，不是要道歉吗？”

    “感觉她不会接受。”

    “你也没有尝试啊。”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班栗mama回头看着自家女儿素净一张小脸，脸颊红扑扑的，只当是外面太热了，“晚点洗澡吧，今天吃烤rou，别弄得睡衣上一股味道。”

    “嗯。”

    “你眼睛怎么肿了？”

    高澹就像猫咪竖起尾巴，盯着班栗。

    “可能昨天吃太咸了。”班栗瞥了一眼高澹，走了两步去拿苏打水，又看向高澹，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你……”想起mama在旁边，她怕说错话。

    “那我先去准备晚饭了。”班栗mama故意没说高澹的事情，想套女儿的话，结果班栗不愿在她面前说，看样子果然不是普通同学，进厨房的时候侧目了一眼两人，年轻真好。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班栗见mama去了厨房，才走到单人沙发上。

    “帮你妈的忙。”

    “哦。”她低下头，看着冒泡的苏打水，“对不起，我过激反应了。”

    高澹嘴唇蠕动了几下，觉得自己很可笑，惹她哭，她还要反过来和他道歉，“是我不会说话，我觉得你很好看，可是我很矛盾，我怕夸你好看，你就会经常化妆。”他们学校偷偷化妆的女生不在少数。

    “我……”他停顿了一下，“我只希望你化给我一个人看，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我很奇怪。”

    班栗捏着瓶子看向他，迅速反驳道：“不奇怪。”

    “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太喜欢了，就会无限自卑，不配感也会不断加重，“要参观一下吗？”

    高澹是想去她房间，但是家长在，还是老老实实在客厅比较好，“我想看你一下你们家露台，那个花。”

    “绣球花？”mama喜欢，所以家里就只有绣球花，“它还有个名字叫无尽夏。”

    夏天，好像漫长的心烦，炎热烦躁，知了的蝉声，让人没有耐心，可是，再漫长的夏天，也会过去。

    两个人在露台上站着，阳光让绣球花有点打蔫儿，随风晃动着，“有花语吗？”高澹看着蓝粉相间像一朵球的花。

    “在国外的花语是无情、残忍之类的。”

    “国内呢？”

    “什么健康、希望、美满团圆之类的。”话说完，班栗盯着围栏玻璃上折射的高澹，那句有耐力的爱情，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我希望你可以把‘提任何要求’改成尽量。”高澹看着她侧颜，“不开心直接和我说，不用以我为中心。”

    “我们是相互的，我不觉得你喜欢我，就要压低姿态，我是说，我也想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你想我做的，我努力做。你不想要我参与的，我可以不参与。就像那天你在我家，你想删就删，不用靠录视频的方式让我妥协。”

    随风摇曳的花，颤颤巍巍的那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加在一起才成为一个球，一个整体，班栗乌黑的眼睫像花瓣一样轻抖，她发现自己不是觉得夏天漫长，是因为想见的人不能无时无刻在身边。

    “你觉得委屈，你可以和我说，我不想用直男这个词来描述自己。”高澹手握成拳，说这些话就像在检讨自我错误，某名的羞耻感充斥着脸，让人分不清涨红的脸是太阳晒得，还是害羞。

    “为什么？”

    “听起来好像在推脱，把自身错误推给直男这个词，其本质就是为了逃避。”也不想让你觉得我没有担当，未说出口的话，在班栗mama敲玻璃示意吃饭被打断了。

    *

    夏天的日落格外缓慢，太阳落下在班栗眼中就像个流了油的盐鸭蛋蛋黄，看上去整个天空都是被切了一半的蛋黄酥。

    高澹的背影逐渐越来越小，班栗趴在栏杆上，吹着还是带着热意的风，“妈，你就不怕我早恋吗？”

    “早恋就早恋呗，即使未来会有更好更优秀的人，也遇不到17岁穿校服的人了。”班栗mama拿着小水壶喷水，检查叶片。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赚到，或者人家看不上我之类的话。”

    “班栗，你在我眼里是最棒的的。”班栗mama放下水壶，看着女儿转过来时候脸上的勉强带着笑的表情，“在我眼中这世上可没有人配得上我宝贝。”

    “如果他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的mama，他很好。不是不配感，是深刻体会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在哪，倘若无所谓也就算了，可偏偏十分在意，对我来说好痛苦。”

    只要想到他身边站的女生，她太普通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普通了，所以普通是一件非常……”哽咽到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去形容。

    “非常正常的事情。”班栗mama搂着班栗一起眺望远方，“这个世界上是由太多普通组成的，然后变成了不普通的独一无二。”

    “绣球花是由每一个小的花朵组成的，单独拎出来，并不起眼，可是在一起就变成了特别的存在。但就算这样，在很多人眼里，它只是花而已。”

    “最后，mama不反对你早恋，但是一段感情如果让你不开心，那就不要继续了。我是希望你能在恋爱中获得快乐，而非那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