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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 第79节

    单飞白没他那样紧绷,在眼疾手快地清空了自己的这边的敌人后,闲来无事,就cao纵着坦克绕着他打转。

    “你牧我呢?”宁灼没有多余的视线分给他,就分开膝盖,顶了下他的膝盖,“看路。”

    挨了一脚的单飞白:“……”宁哥,可爱。

    他的坦克滴溜溜地跑到前面去了。

    又玩了一会儿,单飞白跟宁灼打了个招呼,把坦克找了个隐蔽处猫了起来,低下头来,专心致志地去揉眼睛。

    宁灼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怎么了?”

    单飞白答道:“眼睛酸。”

    他对颜色的辨别能力很差,偏偏这个游戏相当古早,敌人非常容易跟背景混为一体。

    移动物体还好说,碰上了地堡炮台,单飞白得等别人的炮打出来才能发现那其实不是普通的建筑物。

    单飞白为了区分这些颜色相近的东西,只好格外卖力地去看,必然费眼。

    单飞白揉着眼睛,宁灼则盯着屏幕清掉那些要接近他的怪物:“我送你的眼镜呢?”

    话问出口,宁灼突然想到之前问过他这个问题,哦了一声,自问自答道:“被人打烂了。”

    单飞白停下了手,想到了那遥远的一天。

    他低下头笑了。

    宁灼:“笑什么?”

    单飞白:“说起来,宁哥,你为什么送我眼镜?”

    宁灼头也不回:“我当初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是。

    他当初写得很清楚。

    两个人的眼睛望着刀光剑影、血火交织的游戏屏幕,心却同时坠入了一段往事中去。

    ……

    单飞白的眼睛有问题,是天生的。

    但在看不清这个世界色彩的同时,他的视力绝佳,倒也不算辜负了好风景。

    小时候体检的时候,他查出来了色弱。

    祖母有心给他矫治一番,但小单飞白没觉得“失去颜色”这件事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大影响,生怕治疗耽误了玩,抓着祖母转着圈地撒娇。

    祖母也不是强求的性格。

    他不愿意,那就不治,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后来,祖母不在了,更没人在乎他的眼睛能不能看到颜色。

    他那位父亲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有色弱。

    单飞白也没再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包括宁灼,也包括“磐桥”。

    他完全习惯了这个黑白灰的世界,仿佛它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一天,单飞白接到了一个单子。

    内容是保护一车黑市仿制的药物,合作对象是宁灼。

    ——银槌市里,单宁二人的恩怨人尽皆知。

    银槌市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只要有人想办事,就总有各种利益相关方想要坏事。

    所以,宁灼和单飞白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一双敌对势力各自聘走,成为互伤的武器。

    于是有的人为求万全,别出心裁地邀请“海娜”和“磐桥”共同保驾,直接剥夺他们两个作对的机会,好让对手无从下手。

    他们是雇佣兵,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回接单后,宁灼照例不理他。

    单飞白也没能和宁灼说上两句话。

    押送的过程,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联合健康当然不会允许侵占了他们利益的仿制药在市场上流通。

    制造商狡兔三窟,偷偷藏匿了起来。

    运药的这条“明线”,自然而然成为了联合健康的重点打击对象。

    那边是抱了杀一儆百的心思来的,要的是打痛他们,让银槌市的雇佣兵再也不敢接运送仿制药的单子。

    两边一见面,并不说话,直接进入死斗。

    这一场恶斗发生在一处海港的老码头。

    原来的住户都迁走了,还有没迁走的流浪者,在枪声响起时,也都惊弓之鸟一样就近缩入了地下室。

    对方知道他们有狙击手,大手笔地提前安排了一个自动火力点,通过红外扫描,无差别追踪附近高楼上的一切生命体。

    在如烟花一样的枪火声里,单飞白端着狙击枪,打一枪,换一处,在废弃的高楼间小鹿一样奔跑穿梭,任凭一排排子弹打字机一样哒哒哒追着自己扫,打得水泥横飞、瓷片飞溅。

    他趁着那边弹匣清空、自动续补的那一点空隙,准确回身,一发子弹,精准狙中了自动火力点的进弹匣。

    对方当即哑火。

    单飞白在枪林弹雨的余韵里吹了声口哨,挺得意。

    他从窗侧探头下望,刚巧看到宁灼一腿把一个仿生人拦腰扫下卡车,随即灵活地扑地一滚,掐住仿生人摔得扭曲了的脖子,把他往旁侧的海里丢去。

    海里响起落水声的下一秒,嗵的一声,那一片海水就沉闷地爆裂开来,溅起了丈高的水花。

    ——爆破型仿生人。

    宁灼距离爆炸点不远,被冲击波冲得倒退两步、堪堪稳住重心时,一双铁钳一样的双臂从后猛地扑来,将宁灼抱了个满怀。

    又一个爆破型仿生人。

    宁灼反应迅速,右手一甩,径直轰烂了身后人的半条胳膊,获得了一点挣脱的空隙。

    可那仿生人没有任何痛感。

    他又泥鳅一样地缠了上来,八爪鱼一样缠缚住了宁灼。

    咫尺之距的地方,宁灼耳畔响起了尖细冰冷的机械读秒声。

    那声音隔着五十米的距离,尖刺一样,也狠狠刺入了单飞白的鼓膜。

    热血轰轰然涌上了单飞白的头脸。

    可当单飞白刚刚端起了枪,身后便乍然响起了脚掌碾压沙土的细响。

    ——有人来了。

    单飞白不在乎。

    他瞄准仿生人的后侧左胸开了枪。

    他知道自己在赌。

    只要打破了枢核,它就不会再运作,也不可能再爆破。

    不过,他这一枪,也有可能直接打破他体内储存的炸药,连带宁灼一起化为一团熊熊烈火。

    他的心里宛如油煎,心却奇稳无比。

    来不及了,赌运气,赌命吧。

    随着一声枪响,仿生人的身躯被打得向前一纵,直接把宁灼压在了下面。

    好消息是它并没有爆炸。

    坏消息是它也没有停止。

    而且,单飞白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单飞白把两条腿都迈出了窗外,坐在水泥窗台边,双脚悬空,心如止水,对准仿生人的右胸,再次扣下扳机。

    与其同时,又一声轰鸣从宁灼和仿生人的方向传出,让单飞白的眼皮猛跳了一下,幅度之大,弄得他有点痛。

    那动静是宁灼发出来的。

    他轰烂了仿生人的大半条右腿,却还是没有从牛皮糖一样密不透风的纠缠里脱身。

    爆破型机器人设计出的初衷,就是和人、和物、和建筑同归于尽。

    它要完成它的使命。

    单飞白已经清晰地听到了逼近的脚步声,以及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一眼不看,因为没有时间。

    他的第三枪,是和身后人一同射出的。

    这次,他选中了它的脑袋。

    之所以先前不选脑袋,不是因为单飞白没把握,是他担心,脑袋体积不小,万一里面装填的是炸药而非枢核,那就糟糕了。

    可他没得选了。

    一滴冷汗从单飞白的面颊滑落的顷刻,子弹出膛,而他的身体也伴随着一声枪响,向前倾去,自高空直直坠落。

    宁灼没有死于爆炸。

    身后顽固地缠着他、要和他生同衾死同xue的仿生人,在爆炸的最后一秒到来前,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软塌塌地把一颗稀烂的脑袋搭在了自己肩上,再没有动静了。

    宁灼没打算理会他。

    因为看到了单飞白坠楼的全过程。

    可他的心刚刚失重了三层楼,就见那小子枪带一甩,准确无误地勾住了外墙面上一截突出的钢筋。

    单飞白横握住枪身,得意洋洋地冲天做了个鬼脸,纵身跳入一扇八面漏风的破窗户,轻捷活泼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建筑里。

    三个高价的爆破仿生人,一个被宁灼掷入了海里,一个发动自杀式袭击未遂,被宁灼和单飞白合力拆成了废铁。

    最后一个仿生人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单飞白提前引爆,炸出了一个满绚烂的小烟花。

    对方计划告吹,狼狈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