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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爱 第35节

    对于这个早年丧父中年丧女的苦命女人,许愿一个指责的字眼也没有说出口。

    黎梨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过她mama了, 她想到这一点, 就心酸的想掉眼泪。

    她在林季延的怀里闭眼靠了一会儿, 最近整夜整夜无法入睡,每天都只有可怜的几小时的睡眠,她脑袋昏沉,眼睛很疼。

    林季延亲密揽着她,揉着她的黑发,这一刻不是她男友,更像扮演父亲或哥哥的角色,让她尝一点亲情的滋味。

    她和黎梨,能走到一起处成好友,本质上都是亲情疏淡的受害者,能玩在一起,也是可怜女孩抱团取暖。

    许愿缓了缓后,离开他的怀抱,迈着虚浮脚步走向黎梨的meimei——黎苹。

    “许jiejie——”

    黎苹眼角盈泪,知道眼前苍白憔悴却还是很漂亮的小jiejie是自己jiejie生前唯一的好朋友,对她产生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难过地扑进了许愿的怀里啜泣。

    什么叫哭到眼泪干涸,许愿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她已疲惫到哭不出来。

    她只是大jiejie一样伸手抱住荏弱小女孩,拍她颤动细瘦的肩膀,干裂的唇翕动:“你放心,你jiejie走了,以后我就是你jiejie,回去以后好好读书,jiejie会供你到大学毕业。”

    林季延就站在她身后,他浓眉微挑,因这个决定,她之前并未向他透露半个字。

    黎梨的葬礼过后,许愿去香港出差三天,结果工作提前一天结束,她给了自己一天的假期,在赤柱的海滩边无聊坐了一天,回来后和林季延提了分手。

    她种种的反常他都看在心里,也早有准备,当然不会接受她单方面的分手:“你朋友突然出事,你有应激反应我能理解,这样,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把工作安排好,这个月月底我们去法国度个假,普罗旺斯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我们体面点分开,不可以吗?”

    “不可以。”林季延一口拒绝,不给她转圜余地,“我们很好,我也为这段感情付出许多,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单方面分手。”

    “付出很多——”许愿沉浸在麻木里片刻,最后讥讽牵动唇角,“好,我明白了。”

    十天的法国南部之行最终敲定,林季延自己就是律所老板,度假他自己说了算,许愿却不一样,这么长假期他以为她领导不会批,许愿却说顺利批下来了,他一开始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信了。

    许愿没有告诉他,她向单位提了辞呈,打算回a市发展。

    朋友的离世对她创伤不小,人死如灯灭,她好像才恍然明白,人是那么轻易就能死掉,前不久还在一起吃面开玩笑的人,几天后就在人世间湮灭成一捧尘土,而她还有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植物人爸爸,他在睡梦里召唤她回家。

    离乡已太久,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他们在普罗旺斯最美的季节来到这里,欧式乡村小屋的前后都被大片紫色薰衣草田包围,眼前的景色美如油画,每一帧都是美不胜收,他们手牵手踏足寂寞空旷的峡谷,也一起眺望远方山上苍凉宏伟的古堡,许愿穿着花裙带着草帽,蹲在一片薰衣草田中,任林季延按下快门,为她定格甜美瞬间。

    白日在一起看过最浪漫的风景,夜里在旅馆复古的大床上做缱绻激烈的情人爱做的事,大床如同海上漂浮的小舟,在狂放暴雨中飘摇,随着浪潮起起伏伏,这折磨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一浪更比一浪高,许愿如窗外花园里含苞的玫瑰,喉咙几要喊破,最终在园丁辛勤的浇灌中美艳绽放。

    炫丽白光闪过眼前,这种皮肤叫嚣身体上瘾的极致感觉,只有林季延有能力给她。

    海潮过后,骤雨初歇,紧随而来的是情人的耳鬓厮磨。

    “刚才为什么不喊?”

    “喊了你就会停?”

    “不会。”他精赤上身,覆上一个灼热炽烈的吻,“我用这个kiss补偿。”

    许愿媚眼如丝,显然沉溺其中:“怎么都是我亏——”

    男人笑得餍足,精壮脊背线条感流畅,他伏在纤弱女孩身上,在她滑腻颈间流连呢喃:“可惜你没机会后悔——”

    许愿任由男人再度攻城略地,只是盯着天花板图案的漂亮眼睛,逐渐空洞木然,最后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嘲讽的弧度。

    他们在法国逗留的最后一天,住在巴黎,隔日便要搭飞机回国。

    入秋的下午,暖熹阳光照得人全身发懒,本来有日程安排,还剩卢浮宫没有去逛,许愿却意兴阑珊不配合,坐在林季延腿上软侬撒娇:“我累,哪也不想去了,就想在旅馆窝着。”

    林季延钟爱她娇软模样,宠溺笑着:“好啊,不想去就不去,在房间里睡觉。”

    不出去走走也好,刚好可以做点别的事,回国以后两人又要异地恋,往往要等一星期才能相聚,偶尔临时有应酬,半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对于欢爱上热意高涨的他来说,一个月寥寥几次,实在是不够。

    许愿摇头:“不,我们玩个游戏。”

    她的背后是一片淡金色的阳光,照得她皮肤瓷白如玉,微微上挑的眼角仿佛盈着一汪春水,这样剔透清莹的她,林季延心软成一滩水,完全拒绝不了,只想做她身后的大片阳光,抚过她的寸寸柔软。

    “玩个捉迷藏游戏吧。”她似乎预谋在先,手里多了一条深色领带,定晴一看,是他抽屉里众多领带中的一条,许愿笑得烂漫天真,“现在我要蒙上你的眼睛,数到三十,你来找我,找到了要接受我的惩罚。”

    “找到了没有奖励,反而要接受惩罚?”

    “对,因为是我定的游戏规则。”

    “拐了那么多弯,是要给我惩罚?”

    “惩罚不是比奖励更有意思?”

    这游戏来得突然,可她兴致盎然,林季延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在她用领带遮住双眼后,警惕地抓住她纤细手腕:“该不会偷偷溜去机场吧?”

    精灵一般的女孩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游戏开始,无可奉告。”

    “记得一定要找到我啊。”

    被暂时剥夺了光明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原位,女孩踮着脚尖轻盈从他膝上滑下,他乐于配合这种情侣之间的浪漫小游戏,只是心有不甘地伸出手掌,粗粝食指微微弯起,擦过她即将溜走的手掌心,掌心泛起一阵轻痒涟漪,似调.情也似述说绵绵情意。

    脚步声远去,随即是很轻的关门声,耳边寂静,林季延信守承诺,弯唇数数。

    “……28,29,30。”

    将领带一把掀开,锐利眼眸扫视空荡荡的房间,他站了起来。

    旅店一共有六层,历史感浓厚,法式风情渗透在一砖一瓦里,过去不乏名流下榻这里,因此也是许多外国游客来巴黎住宿的首选。

    林季延并不是无头苍蝇盲目寻找,箭步去了一楼前台,用流利英文问门口小弟是否有个亚洲女孩出去,二十出头,鹅蛋脸、黑长直,穿一条法式复古碎花连衣裙。

    小弟答没见到,他抬着下巴目光向上方飘去,如墨眼眸顿时幽沉。

    几分钟后,他在顶楼花园找到了许愿。

    但是,看到她的那一刻,喜悦并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他面沉如水,眼睛紧紧攫住正迎风站在天台最角落的女孩子。

    她脚边有一个半米高的石头雕塑,只要她抬一抬脚,就能轻松站到雕塑上面,进而攀爬到天台的最高处。

    许愿感知到他目光,缓缓扭过脸,俏脸沉静,眉宇间有抹不去的愁绪,再不复刚才妖精似的妖媚狡黠。

    这给了林季延一种直觉,仿佛这些天的温柔小意甚至开怀大笑都是刻意伪装,这一刻死气沉沉的她,才是她心情最真实的写照。

    “你找到我了。”她轻勾着唇,“来得很快。”

    “猜到你会跑到这里看风景。”

    林季延装作无事发生,迈步要靠近她,却被她一声喝止:“站在那里,别过来!”

    他旋即顿住脚步,只是望着她瞬间紧张的脸,疑惑不解:“愿愿你怎么了?我只是想过来和你一起看巴黎的风景。”

    “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起看风景了。”

    许愿慢慢抬起脚,在他目视中,站在了那雕塑之上,只要用力后仰,她就可以越过天台围栏,直线向下,而此刻她神情凛然,是他从未见过的毅然决然,“你找到我,是要接受惩罚的。”

    “那个惩罚就是,我们分手。”

    有好几秒钟,林季延脸上一片阴翳,抿唇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了被愚弄,这些日子的蜜里调油都是她演出来的,她在麻痹他,为他编织了一个梦境,现在她要亲手将梦境撕碎。

    “否则——”许愿往后瞥了一眼,淡然道,“我就跳下去。”

    林季延抑制住滔天怒意,面上却浅笑:“愿愿,有什么误会我们下来讲,不要开这种玩笑,等我们回国我们就去看你爸爸好不好?跟他说说你的法国行。”

    许愿微讽地扯了扯嘴角,他不愧是玩攻心计的高手,知道这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是她爸,她是舍不得抛下他做傻事的。

    对面阴着脸的男人还在试图补救:“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愿愿,下来吧,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容易,我们都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许愿苍凉一笑:“林季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敷衍我愚弄我,逃避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

    “为什么剥夺我分手的权利?是因为你做了坏事心虚吧?我们父母离婚,你才是幕后黑手对不对?这才是你心虚的真正原因对不对?”她激动地连声质问,泪水滚落脸颊,“昨天我接到电话,我妈又流产了,她本来可以在婚姻里安度下半生,现在因为你的一己私心,她又要承受这种无休无止的折磨,而她的女儿,我,却自私的和你在巴黎度假——”

    “林季延,我已经为此痛苦半年了。”她说,“我一直给你解释的机会,我想体面分手,可是你一直不说,直到黎厘的死——”

    她凄然凝望往昔这张令她迷恋的俊脸,一股冷意侵袭心头:“我才明白过来你的冷血,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死活你都是不在乎的!”

    声声泣血控诉回荡在空气里,似乎是老天有所感应,乌云蔽日,太阳被遮挡在云层以外,天阴得那么彻底,可能会有一场雷阵雨。

    林季延面目冷静:“我不是不在乎,而是清醒,你怨我拦住你,可你我都很清楚,换成任何人,都会阻止你做傻事。”

    “至于我们父母的婚姻,我只能透露一点,那就是他们迟早要离,我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罢了。”

    “愿愿。”他唤她小名,“婚姻不是女性的避难所,这句话,还是你对我说的,既然你自己都不承认,为什么一厢情愿的认为你妈就能在婚姻里被庇护一生呢?”

    许愿眼里迸出怒火:“林季延,你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对,我没有,我已经尽我所能,给了所有人想要的体面,不客气的说,你妈姜思韵现在做着富贵的武太太,也是我心慈手软的结果。”他神情肃然,毫不妥协,“愿愿,不必拿死威胁我,我要你活着,等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你的幸福,连你妈也不能。”

    他眼中冷光迫人,“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决定。”

    “分手,我不同意,分开,可以。”风吹过他坚毅英俊的脸,他的黑眸里始终有她的身影,“这场游戏既然开始,那就继续下去,三年,我给你三年时间。”

    “这三年里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干涉你,你怨我干涉你的人生,那我放手给你自由,你去找找看,这世上有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许愿楞在原地,完全愕然,大喊道:“那三年以后呢?”

    林季延已经霍然转身,听到风传来她的疑惑,英挺的背一滞,冷峻的脸和她对上,万千情意就在这深深的一眼当中。

    “游戏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第30章

    三年前天台花园诀别的一幕总是时不时在许愿脑海里重演, 她有时候会想,她和林季延到底分手了没有?他们分开,却又没有分手, 这种荒谬的现状合理吗?

    因为演唱会的意外报道,演唱会纵火案得到全国关注, a市电视台的报道量在线上达到了几千万的阅读量,许愿的表现则被更多观众看到,镜头里她的发型略显凌乱,但她临危不惧、语速逻辑都无可挑剔, 再加上很高的颜值, 许多网民纷纷都在评论区问:这记者是谁?能不能求她多上镜?

    但网上对她的关注讨论, 其实对许愿的生活没有造成太大影响,这个社会不缺热度, 可能你昨天还被人称道, 今天就寂寂无名没人再关注你,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普通人还是应该兢兢业业生活,每一天都脚踏实地比较好。

    因为上次单总监电话里毫不留情的批评,她大约是许愿日常生活里唯一会给她冷脸的人,许愿的日子更不好过,因为她发现单总监会把一些重要的采访任务交给另一个记者, 她日常的工作就是给那一位打下手, 这也意味着,来到娱乐频道后本就不多的出镜机会, 这下子更少了。

    她在无形中,被领导边缘化了。

    她暂时无暇从长远角度考虑工作这件事, 因一个星期以后,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小许啊,我是陈堃陈警官。”上次在演唱会偶遇的陈警官在她下班时间抽空打电话给她,“是这样,你爸的案子现在是我同事廖峰廖警官在侦办,你们家属急切的心情我们也理解,我跟他说过了,可以把案子目前的一些进展跟你说说,我现在给你个号码,你联系一下他。”

    许愿道谢后,忙不迭联系了这位廖警官,廖警官大约在忙,约她明天中午来警局一趟,当面说。

    隔天,许愿便请了两小时假,去了一趟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