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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意为君(重生) 第19节

    秀玉赌气停手道:“姑娘不爱惜自己,我也是白效力。”

    叶舒云笑,她道:“这话怎么说的,我要是不爱惜自己,怎么还会偷偷把你给我的两块棉花垫子藏在膝下?”

    说着,叶舒云从身后拿出两块棉花垫子在秀玉眼前晃了一晃,秀玉眼底有笑意一点一点往外冒,面上却不露笑。

    叶舒云又道:“再者而言,这事谁也没强拉我出头,是我自己往里头跳的,怨不得谁。”

    秀玉不解道:“可姑娘图什么啊?这么做对姑娘有什么好处?”

    好处?叶舒云低头浅笑,这是她的赌局,输或是赢还需孟云泽开了骰盅,她才知道。至于秀玉所言好处,只有她赢了才能尘埃落定。

    秀玉见她不言语,又自言自语道:“姑娘近来变得秀玉都不认识了,换了从前姑娘怎么敢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叶舒云眼前一晃,她面无表情:“因为我怕。”

    秀玉立马问她:“怕什么?”

    从前在宫里,她本意坦诚相待,可人心隔肚皮,她的坦诚在别人看来是傻气,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她,暗地里给她下绊子。在那儿人心藏人心,谁都不敢暴露自己,那样的日子她过怕了。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哪还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叶舒云忽然笑起来:“自然是怕错过好姻缘。”

    午后叶舒云卧在窗户边上躺椅上看书,不觉睡了过去,婆子们见她睡在风口底下,怕她被风吹着,悄悄进来替她关上窗户,把书收起来放在一边。

    彼时秀玉正好进来,婆子便抱怨说:“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听,总这么在风口底下睡如何使得?现下岁数小是不怕,等来日岁数长上去,哪有不头疼的。”

    秀玉听了两句,抱来一块毯子盖在叶舒云身上。

    婆子嘟囔了两句便出去了,秀玉替叶舒云掖好被角也跟了出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小,叶定安和她抢云片糕,她抢不过叶定安,急得直跺脚:“的的不许吃,你不能吃,这是阿娘给我的。”

    叶定安不理她,仗着个子比她高就把云片糕高高举起,当着她的面一片接一片,得意洋洋地往嘴里送。

    叶舒云被气得说不上话,踮起脚尖就去抢,嘤嘤呜呜叫唤了两声道:“的的……”

    叶舒云被气醒,猛地睁开眼,心砰砰直跳。

    正巧叶定安在廊外听见叶舒云叫他,推开窗户,探头进来。

    叶定安趴在窗沿上问她:“这么喜欢我这个哥哥?做梦都忘不了我?”

    叶舒云还没从刚才那个梦的打击里回过神,突然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她气不打一处来,向他招了招手道:“你进来。”

    叶定安有事要托叶舒云帮忙,所以叶舒云一招手,他麻溜进了叶舒云的屋子。叶定安才近叶舒云的身,叶舒云便已伸了手在他身上捶了一下,力道不大,但足以解气。

    叶定安无缘无故被叶舒云捶了这么一下,很是费解,他问道:“妖怪!作甚!”

    叶舒云本来还有点不高兴,经叶定安这么一逗,没忍住笑了起来。

    婆子在外头瞧见兄妹两个打闹,怕他们闹别扭,便劝道:“哥儿和姑娘如今都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了。”

    叶定安回头笑道:“没有的事。”

    婆子听见叶定安这么说才放心退下,吩咐秀玉端茶进去,偏又不知道秀玉这丫头去了哪儿,只能自己去端了茶进去。

    叶定安低头问叶舒云:“好端端的,我又怎么招你惹你了?一进来就挥拳头。”

    叶舒云这才从刚才那个梦的打击里回过神,细想之下,不觉嘲笑起自己来。她可真是孩子气,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为一点吃的东西和叶定安闹脾气,且还是为梦中的事和叶定安置气。她看向叶定安,她绝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凭叶定安的脾气,他一定会笑话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定安必是有事要求她,叶舒云问他:“什么事……”

    一语未了,秀玉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打断叶舒云道:“姑娘,侯爷上门提亲来了!”

    第二十四章

    适才秀玉去老爷和夫人房里找人说话, 不想扑了空,回来的路上她偶然听见老爷夫人房里的洒扫丫头说孟云泽来提亲了。她一得了这个消息就往回赶,一路上她又看见不少丫头小厮都去了前厅。

    论门第, 即便是当年老爷还在户部当值之时, 叶府也够不上孟府那样的高门,何况如今老爷被贬谪, 那更是连孟府的门槛都够不上。所以府中人一听说孟云泽来提亲, 个个都觉得稀奇,忙不迭跑去前厅看个究竟。

    秀玉一心只想着赶紧将此事告知叶舒云,顾不上和那些人闲话,只急着往回赶。

    秀玉急急刹住脚, 隔着一道门说:“姑娘,孟侯提亲来……”

    秀玉一转过门,看见叶定安也在, 硬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叶定安不喜欢孟云泽,更不喜欢孟云泽再和姑娘有牵扯,这她是知道的,所以叶定安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闭了嘴。可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关键讯息, 他们都已经听见,说不说完, 其实没差别。

    叶舒云忙下了躺椅, 穿上绣鞋就要走。叶定安伸手拉住她,不许她去。

    叶舒云回头看他:“你做什么?”

    叶定安淡然道:“不许去。”

    叶舒云不服气, 愤然问他:“凭什么?”

    叶定安不知怎地, 竟也生了气, 没好气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叶舒云,你不是孩子了,凡事就不能替父亲母亲想一想?”

    因她的事,这几日叶家不知背后被人传了多少闲话,造了多少谣。

    外头的婆子听见里面忽然吵闹起来,唯恐兄妹二人在她眼皮底下闹起来,到时不好像老爷夫人交代。

    婆子行至门外朝里头张望了一眼道:“哥儿轻声些,别吓着姑娘了。姑娘有不对的,哥儿好好说,姑娘会听的。”

    趁叶舒云晃神的功夫,叶定安迅速松开手跑出去带上门,又吩咐婆子不许开门。

    叶舒云急急忙忙赶过去,还是迟了一步。

    叶定安在门外扬声道:“你先待着,一会儿我就放你出去。”

    叶舒云拍门道:“现在就放我出去。”

    门关得急,秀玉来不及跑出去,便和叶舒云一同被困在屋子里不得出。秀玉进退皆不宜,只能呆愣愣站在一旁看着。

    叶定安不理她,大摇大摆往回走。叶舒云见叫不住他,一眼看过去,注意到那扇半掩着的窗,心生一计,赶忙走过去翻窗出去,秀玉拦都拦不住。

    叶定安走出去几步远才突然想起来那扇窗还没关上,急转身返回来,正巧看见叶舒云从窗户跳下来,背对他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从来像现在这样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他,仿佛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有能照亮她的光,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有她的将来。

    这并不是幻象,也不是她矫情,而是她最好的自救法子。

    叶定安匆匆忙忙追上去的,他真的不明白叶舒云到底着了什么魔,这么些年,他头一次见到她这么不管不顾又固执得让人讨厌的模样。

    叶舒云一路跑向前厅,这一路,她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嗓子眼似的,她头一次感受到没顶的开心和期待,她仿佛看见未来的日子闪着耀眼的光,在她脚下的这条长廊里一点一点地铺展开,她心里那点微弱的不安渐渐被光芒所覆,隐匿在光的背面。

    她到时,厅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丫头在里面收拾东西。

    叶舒云问她:“他们呢?”

    丫头向外瞟了一眼答说:“老爷夫人送侯爷出去了。”

    叶舒云紧张道:“出去了?阿爹阿娘如何说的?”

    丫头老实答道:“老爷夫人没答应。姑娘……”

    叶舒云顿觉胸口一紧,失望铺天盖地而来,眼中所有的光顷刻失了原有的亮度。不等人说出一句整话,叶舒云已经向叶府大门跑奔去。

    秀玉和叶定安都没有赶上她。

    叶舒云赶到门前,只看到孟云泽驾马远去的背影。她看过无数次他的背影,从前即便她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她也觉得高兴,可现在她看着他的背影,她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有点厌烦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叶舒云猛地回忆起当年她入宫时的画面,心下骇然,不等多想就准备冲上去。叶定安及时出现,死死拽住叶舒云的手。

    叶定安质问她:“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跟我回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舒云回过神,之前的事已经让叶府陷入尴尬之地,此刻父亲已经拒绝孟云泽的提亲,她若这么贸贸然冲过去,又置父母颜面于何地?

    叶舒云抽回手踅身往府中走。她没回自己屋,而是直奔父亲母亲住的院落。

    叶有成拿着花铲在院中整理花草,他抬眼看见叶舒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忙活手上的东西。

    叶有成低着头,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道:“咱们叶家小门小户,与侯府更是犹如霄壤之别,咱们高攀不上,更何况侯门似海,也不是咱们应付得了的。方才侯爷来我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也还是这个意思。”

    叶舒云缓缓走来,郑重道:“阿爹,我想嫁。”

    叶舒云长了这么大,这似乎还是叶有成头一次看到她如此坚定,明明白白地要些什么。

    叶有成这才抬起头看着叶舒云:“你可想清楚了?”

    叶舒云直勾勾盯着叶有成,像是怕自己目光稍有闪烁就会被误会她心有犹豫,并非真心。叶舒云道:“是,想清楚了。”

    叶有成眸光微动,眼中迅速闪过一点复杂情绪,像是不悦,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叶舒云看不懂,也来不及细想。

    叶有成道:“我知道了。”

    叶舒云从院子出来,迎面遇上叶定安。

    叶定安阴沉着脸,冷声问她:“他把你,把咱们叶家害得还不够吗?你自己出去听听,看看,外头的人现在都是怎么传你!怎么传的叶家!”

    她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她寡廉鲜耻,为攀高枝心不择手段,实非善类。

    叶定安越说越激动:“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怎么就非他不可?论门第,杭启远比他适合咱们叶家,又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彼此都清楚对方的脾气秉性,你放着杭启不选,为什么非选他?”

    为什么非选孟云泽?

    他是她在心里暗暗期待了一辈子的人!她为什么不能选?

    想起过往,叶舒云眼眶有些温热,她淡淡看了叶定安一眼,反问他:“那你为什么非林jiejie不可?”

    叶定安没有经历过爱而不得的苦,也没有受过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尽日升月落的寂寞,更没有体会过没人在意自己是喜是悲,是欢是苦的孤寂和落寞。

    那些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的悲欢,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问,叶定安便觉得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他辩白道:“这不一样!”

    叶舒云平静道:“哪里不一样?”

    “我……”叶定安急急开口,但只吐了一个字便又闭嘴不说话。

    纳征那日,侯府送来的聘礼把叶府塞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外头院子的空地也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占了。

    孟云泽穿了一身紫色长衫,外罩一件浅紫纱衣,束金玉带,半披发,清朗俊逸,目光朗朗。他的目光扫过来,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一沉,其后又迅速升起,欢喜也跟着跃上心头。

    叶有成原本在和孟云泽说话,他看孟云泽只盯着一个地方看,于是也顺着叶舒云的目光看去,结果却瞧见叶舒云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月洞门前。

    叶有成第一次见孟云泽是他提亲那日,他的话不多,更没有说天花乱坠的漂亮话,那日他只说道:“晚辈孟氏云泽,求娶令爱。晚辈保证有生之年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她,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受委屈,恳请您应允。”

    可叶有成看得出来,孟云泽求娶舒云只是为了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不让她无法立身,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法应允。

    如果让二人为情势所迫,勉强成亲,即便来日二人能做到举案齐眉,心底终归难保会有所不甘,可圆圆说她想。到这一步,无论是他自己的私心还是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儿女的幸福到底要靠自己争取。

    叶有成道:“你们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