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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久退潮?” 张定边看了看天色,脸色就和那朵乌云一样难看,估算道:“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在那之前一定要返回江中,听到没?” 张定边抱拳道:“遵旨!” 他刚要走,陈友谅就又叫住了他,咬牙道:“你再准备一条小船!” 准备一条小船做什么? 张定边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用力点头道:“是!” 转瞬间又是一发火矢深深扎在了船头之上。 高百龄坐在船中,动也没有动,任由数不清的攻击落在身下的巨船之上。登上他这艘船的士兵虽多,却好像没有一个能看见他,两方人马打来打去,竟都绕开了他的身边,仿佛这里有看不见的屏障遮挡似的。 只是他虽然能迷惑住人的感官,对物品却终究不行。 抬手接住一发迎面而来的箭矢,他冷哼一声,将其掰断丢在地上,冷眼看着陈友谅节节败退,对着身边的仆从道:“你能不能看出什么道理来?” 仆从眼神呆滞,神色恍惚,好像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于是高百龄自己说了下去:“道理就是,一个很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突然联系你,那多半没有好事。” 他来这里才不是为了陈友谅的战事,他关心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一张落在秦淮河岸的符纸。 这张纸丢了,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日日夜夜地惦念着,一想起来就会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这张纸,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去死。 它一定就在应天城里! 高百龄阴狠的目光跨越了江岸,笔直地投向应天城中。 朱标这时正因为炮声而抬头看去,一眼望穿了千里,精准无比地对上了高百龄的眼睛。 一双是灰色的,冰冷的,阴森的,另一双是金色的,冷静的,锋芒毕露的。 城外城中,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朱标才突然发现他眼中的焦距并没有那么聚拢,似乎在看着什么,却又没有看得完全,始终隔着一块带雾气的玻璃一般。 这个人其实看不到自己。 朱标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只是恰好对视的,并不是谁都有一双朱标那样的眼睛,能够看到千里之外。 李善长见到朱标异常的举动,试探着唤了一声:“公子?” 此时门外的小厮也正好进来,高呼道:“老爷!城外边打起来了!” 在李善长和小厮两个人的注视下,朱标霍然起身,快速地笑了一下,拱手道:“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您先忙着。” 他撩开衣摆跨出门去,转眼就消失在房间里,冲着后屋去了。 “老爷,小的……” 李善长道:“你出去吧,出府回夫人那里,告诉她不要慌,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去。” “老爷您呢?” “我今晚就在帅府里找个房间住着,等一等大帅回来,你走吧。” “是,小的这就去。” 等到小厮也离开了,李善长才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秘莫测的神色,他似乎在揣测什么,又似乎是看透了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又提起笔来,靠着椅背,继续悠哉悠哉地看着公文。 出了门,朱标就狂奔起来,一路跑向后方。他的书房与这处厅堂离得并不远,就在后面,且甚至是在一条直线上,那个惨白的人要是在看什么,可能看的就是那一样东西! 他一直跑到房间里去,紧紧关上了门,就连正在睡觉的六出白,都让他提着后脖子从角落里掂了出去。 拉开抽屉,朱标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盒子上贴着封条,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纸。 这是张符纸,就是他从蛇妖的鳞片中取出来的那一个,因为摸不清用途,又是个重要线索,所以一直封存在这里。 拿上这个名叫酆都令的符后,朱标随便找了个横向的方向移动,过后接着看向城外,他这么一动,高百龄的视线果然也跟着动了。 朱标捏着符纸,面不改色,在心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眼下的这种情况实在是被动,这符纸是什么东西,什么作用,怎么来用都不清楚,贸然处理也很危险,要去找先生也来不及了,他正在城外督战—— 突然之间,朱标手中的符纸竟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嘭的一下鼓起一团幽绿色的火药,烧得摧枯拉朽,如同爆开的烛花,呼的就没了。 因为躲的及时,朱标没受什么伤,只立刻朝着龙湾看去——船上的那个怪人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高百龄销毁了符纸,但因为距离太远,加上符纸处于人道气运庇护下的帅府的原因,而收到了反噬。 鲜血像一串红玛瑙顺着嘴角落下来,滴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肤色像死人,血也像死人,竟然是凝结了的块状。 刘基第一个发现高百龄的异动,吃了一惊,赶紧看向朱元璋,发现他安然无事后才松了口气,随即就是疑惑,怀疑是城里的问题,掐算一把,才明白过来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算未来麻烦又极困难,但算算过去的事对他而言还是较为轻松的,即使这事情刚刚才发生。 “拿弓来。”刘基喝道。 他本来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所以一直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现在看他惹到了朱标头上,且身体受创,立刻决定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