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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观鹤拎着只小狐狸,和提着什么小玩意儿没什么两样,轻飘飘地踩着这些尸体的脑袋往半空中一跃,踩在了一株斜生的树梢上。 枝桠微微弯下,道士低眉瞧着这些源源不断往上涌的尸体,轻轻蹙了蹙眉。 不知道有多少怨灵死在这间看似热闹奢华的大宅门里,尸体腐朽干枯,灵魂被迫沉沦,生生世世成为云家人手下随意驱使的工具,以血rou之躯供养云家的运势。 姜迟知道很多人为了权势财富会不择手段,可是第一次直面这般没有人性的场面,还是忍不住为之冷颤。 不破坏阵眼,这些行尸还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沈观鹤虽然厉害,到底也还是血rou之躯,力气总有耗尽的一刻。 面对绝对强大的实力,人海战术总是会显得很有效。 可是不突破这片行尸无休无止的包围,冲破鬼打墙,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到阵眼中心去。 一盏微弱的风灯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尸阵里,像是一团淡色的萤火微不足道地穿过尸群,在姜迟的鼻尖跳跃。 姜迟愣了愣,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抓。 带着微末凉意的萤火跃动着,恰巧从姜迟的指尖逃开,叫小狐狸下意识抻得更远去够在黑漆漆环境中显得格外温柔的萤火。 跟着他。姜迟有点急切地扯了扯沈观鹤的袖子。 沈观鹤皱了皱眉,虽然不知这点萤光从何而来,但是现下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听了小狐狸的话,跟着萤火走。 涌上来的尸体被拂尘劈开,本来柔软的拂尘覆上罡风后便比削铁如泥的刀剑还要锋利,无论是血rou还是朽烂的骨骼,都轻易地在拂尘掠过的地方无声地断成两截。 长久以来的阵法侵蚀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些怨灵的神志,它们如同虫蚁一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这狭小的庭院里,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做屋宅主人的养料,供这座吸血的宅子缓慢地生长,然后夺取更多人的生命。 姜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团像是随时要被吹灭的淡白色萤火是在带他们走出迷阵。 它看起来太虚弱了,好像随时要熄灭,但是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要带姜迟走出危险。 姜迟最先看到的是月白色长衫拂过的鞋面。 雾气渐渐地褪去,那团微弱的白色萤光落在男人苍白而修长的掌心,又轻柔地顺着经络融化。 姜迟呆呆地抬眼。 是他一直在找的云昭。 是云昭,但是好像同平时那个坏脾气的小少爷又不太一样了。 总是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凶戾的眉眼在虚弱体质的影响下不得不温柔了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透明得像是随时要消失在风中似的。 云,云昭。浑身狼狈穿着被撕裂的嫁衣的小狐狸睁大了眼睛,慌张地抓住了男人的手。 好冰。 像是 姜迟逼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不吉利的词,哆哆嗦嗦地扯着云昭的袖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以前看云昭会哆嗦是怕云昭欺负他,现在确实怕云昭真的像团雾气一样飘散了。 嗤就算是脸白若金纸,男人一笑起来还是非常欠揍,不像个大家少爷,反而像是个无赖混混,蹲下身同小狐狸平时,捉住了姜迟尖削的下颏。 小狐狸被那变态的两兄弟摁住一顿磋磨,唇心都被亲肿了,像是一朵被强行揉开的靡丽的花。 我不来,你早被那两个混蛋吃了。 沈观鹤顿了顿,拉住了姜迟的手把他往后扯了扯。 别过去。男人声音冷淡。 姜迟困惑地眨眨眼:为什么? 他身上,有死气。 姜迟怔了怔。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委婉,只差没有挑明,面前的人,已经死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假道士。云昭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不肯松开钳制住少年的手。 姜迟只能被迫仰起脸茫然地望着他。 没错,我已经死了。云昭深黑眉眼沉沉,姜迟惶然地同他对视,几乎要被吸去灵魂。男人却低笑起来,带着一种病态的残忍,我是为了小迟,才死掉的哦。 是小迟想要我的如意珠,我已经送给小迟了。 为了小迟的话,死掉也没有关系。 姜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扩散的瞳孔里映出云昭那张笑意扭曲的脸。 我才是真正和小迟拜过堂行过礼的夫君,只要是小迟想要的,就算是我的命也没有关系。 云昭眼瞳中飞速地闪过灿金色的如同蛇类动物一般的流光。 让我的死,困住小迟一辈子,不好吗? 姜迟努力抑制住喉间肌rou的颤抖,他勇敢地抬起睫羽同男人对视,那双昳丽无双的眉眼里透着一丝如同冰晶一般单薄而坚硬的碎光。 你怎么知道我会为了你的死愧疚一辈子呢? 你难道不信,我只会把你忘记了拿着宝贝继续逍遥法外。 云昭似乎有些意外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像是很新鲜似的看着这只色厉内荏的小狐狸,歪歪头若有所思地说:那天的小狐狸,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