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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佑想起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夏司逸了,便问冯可:“中午可以把二殿下请过来吗?” “回皇……啊,韩大人的话,”冯可差点咬到舌头,“今早二殿下过来做早课,奴才听到他跟陛下说他今天要去皇太妃那里。” 韩佑点头道:“太妃这几日还好吗?” 冯可笑着回答:“前几日是不大好,陛下去劝过之后就好多了。听说今日一早刑部下了抓捕令,已经将造谣者捉拿归案。这个时候消息应该也传到钟灵宫了,想必太妃今天过得还不错。” 韩佑愣了一下,“今天就抓人了吗?” “是,刑部的人去得早,到的时候吴闻茨还没出门,听说吴闻茨见了抓捕令立刻就昏过去了。” “我得去看看,”韩佑转身去取衣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往外走,“麻烦冯公公跟陛下说一声,我先出宫了。” “诶……”冯可立刻后悔自己的多嘴,但韩佑要走他也不敢拦,只得安排了马车把人送回去。 今日从早上开始,吴府上下就哭成一片。少爷突然被抓,老爷又浑身抽搐着昏倒了,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向来不主事的老夫人勉强出来稳住人心。 韩佑到的时候刚好碰到袁征从内院走出来,便叫住他:“袁太医,我老师他怎么样了?” 袁征摇摇头,叹口气说:“这个……我也爱莫能助了。” 韩佑心里一下子揪起来,抬脚往后院跑去。 虽然叫了吴闻茨十几年老师,但是他还从未见过他名义上的师娘。进房间看见一个微胖的华衣老妇人坐在床边上抹眼泪,心想那应该就是吴闻茨的夫人了。 他敲了敲门,吴夫人没有反应,他便走进去作揖道:“师娘。” 吴夫人转头看他,“你是……” “晚辈韩佑,见过师娘。” “你就是韩佑?”吴夫人立刻尖叫着哭起来,“你别叫我师娘,我受不起。” 韩佑被她哭得有点难受,往前走了一步,说:“我老师他……”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床上的人,后面半截句子就说不出来了。 平日里风度雍容的吴闻茨,此时正歪着头坐在床上玩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口中还念念有词,“黄豆子、绿豆子、花豆子!” “老师!”韩佑见状脑子里轰然一响,两步跨过去握住吴闻茨的手,也红了眼眶。 吴闻茨被他突然握住,颤抖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孩童般的极其天真的语气问:“你是谁啊?” “是我啊,”韩佑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好像是害怕吓到他,轻轻道:“我是景略啊。” 吴闻茨突然激动起来,啊啊地叫了两声,“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吴夫人见自家老爷这幅痴呆的模样,无法自已地扑上去扯开韩佑的手,一把将他推开,哭喊道:“你走吧!我家老爷不想看到你!” 吴夫人使出了蛮力,差点把自己摔到地上,韩佑扶着她,“师娘……” 吴闻茨抱住韩佑,冲吴夫人骂道:“你要对我的儿做什么!你给我滚出去!” 吴夫人哭天抢地,“老爷!你仔细看看这是谁?这是害了你亲儿子的人!这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把他当儿子!” 韩佑一边让吴闻茨抱着,一边安安静静地站着让吴夫人骂。她骂韩佑一句,吴闻茨就骂她一句。 他没有向吴夫人辩解,也没有说他在皇帝那里求了情会保住吴世杰的性命。原本他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老师,可老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吴闻茨一直抓着韩佑不让他走,韩佑没有办法,留在吴府陪老师一直呆到晚上。 吴闻茨四肢已经很不灵活,连吃饭穿衣这种事情都做不到了。韩佑喂吴闻茨吃过饭,又哄他去洗漱,等他睡下了,承诺了明天再来看他,他才放韩佑离开。 韩佑走出吴府的时候,一片弯弯的上弦月已经挂在天边。他沿着夜晚安静下来的街道慢慢往纱帽街走,夏司言给他安排的贴身侍卫就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一切讽刺得有些不真实。他昨天一整晚都在担心老师会接受不了爱子入狱断送前程的事实,谁知在老师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上天就帮老师作出了这世间最痛快的选择。 遗忘果真是最厉害的防御。 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住脚步,转身对跟在后面的侍卫说:“去宫里吧。” 我想他了。 第57章 火器 之后的小半个月,朝中发生了一场不小的震动。此次弹劾事件中,替世家大族冲锋陷阵的言官都被一个一个揪出来处理了。 原本昭国为了畅通言路,按照惯例,凡是言官集体弹劾什么事情,不论弹劾的内容是否属实,都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朔帝时曾发生过一次言官集体弹劾内阁大臣贪墨的事,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涉事的言官也不过罚俸而已。而这次却不一样了,皇帝直接在廷议上宣布罢免参与此次弹劾的所有言官。不仅六科给事中全军覆没,连督察院牵扯进来的几名官员也未能幸免。 夏司言在廷议中直言他对官员之间互相攀咬、把谏言之路当成互相攻讦的武器之现象深恶痛绝。这件事之后,言官都大大收敛,不敢再随意弹劾,京中官场的风气一时间清朗许多。 临近年关,京中各部官员都没了做事的心思,每天点了卯就在部衙里喝茶聊天,翘首盼着春节年假。而年假前还有一件盛事,是全昭国的文武百官一整年最期待的时刻——发放腊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