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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铃,沉入了梦乡。

    隆冬。大雪。

    女孩在檐廊下像模像样的练习神乐舞,不过没跳一会儿,就按捺不住的扑到了雪地里,不顾冻的通红的双手,三两下就捏了个雪球,准确无误的扔到了房间的木窗棂上。

    “小白,别睡了,出来玩雪啦!”

    大蛇盘在屋里的炭炉边一动不动。

    女孩裹着一身寒气跑了进来,笑嘻嘻的扑到蛇身上,蛇相当不满的用力摔了两下尾巴,也只有作罢。

    “我今天九岁啦!”她冲着蛇大喊,“马上就是大人了哦!”

    “这么说的话,记得那孩子说他也是冬天出生的呢!”女孩叉着腰得意的说,“但我比他大一岁哦,下次见面时一定要让他叫我jiejie!”

    “哼,竟然敢不回jiejie大人的信,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个期待已久的春天终于降临了。因为干旱,樱花开的稀稀疏疏,似乎春天的到来只是一个幻觉。

    快入夏时,江户城里竟然闹起了疫病,得病者先是高热,然后上吐下泻,仅一两天的时间就宣告不治。城中一时人人自危,拉尸体的竹车的声音日夜不绝。

    “白姬大人绝对不许出去!”女侍拦在门口,态度坚决的说,“城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听说连阿松公子都倒下了,藤月夫人每天都在求神拜佛呢,如果您也病倒的话就麻烦了!”

    “可是总要做些什么呀。”女孩央求道:“我去后山看看就回来,我在书里看到了几种能治病的草药,总觉得在山上见过,让我去确认一下吧!”

    “不可以。”

    女侍只是一直如此说着。她无奈的只好回到房里,拿出一本经文来抄,但没抄两行,就心浮气躁的将书推到了一边。

    “小白,我好害怕。你说这场瘟疫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死了好多的人啊…”

    “连阿松哥哥都病倒了啊,他那么健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一向信心十足的女孩终于流露出了慌乱和担忧。

    坐在桌前深呼吸了几次,她逐渐冷静下来,摊开了桌上的经书。

    “我得加油才行…他说过我是勇敢的孩子,所以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可以为大家祈福,请神明大人保佑父亲和母亲,还有城里的大家…”

    “我来跳神乐舞吧,就算跳的不好也没关系。”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要向神明大人献上祈愿,以巫女的身份帮助大家!”

    记忆里白橡色头发的神子依然在微笑,如同星光,如同信仰,如同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是名为白姬的人类少女,人生中最后的四季。

    第37章 白姬(4)

    她和女侍两个人用了一天就准备好了祭祀用的各种仪具,虽然供品寒酸了些,但她想神明大人大概不会介意的,毕竟刚刚熬过了饥荒,大家都过的很辛苦,供奉简单一点也没关系。

    换好巫女服的她走到神坛前,手持串铃,在女侍的太鼓声中起舞。

    这支祭舞她认真的练了整整一年,本是为了他准备的。每一次练习时,她的脑海中都是一年前那个春日的下午,身穿黑色法衣的极乐教神子,在庭院中为她演示神乐的样子,那孩子的发色和瞳色本就特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如同传说中森林深处的妖精,加上在舞蹈方面似乎又格外有天分,因此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优美,她全部牢牢的记在心里。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感到紧张和慌乱。

    这个春天他大概不会来了,她想。但没关系,还有下个春天,下下个春天,只要两人都活在世上,总有重逢的那一天。

    大蛇静静的盘踞在神坛上,自化为有形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悸动。

    ——那是献给我的神乐吗?

    它用意识问道。

    女孩在下一个动作转过头看着它,四目相对之时,同样无声的笑了。

    ——是呀,是献给神明大人的。

    ——但也是献给我的朋友小白的,因为我相信小白一定会帮助大家。

    ——我为什么要管人类的死活呢?

    大蛇不解的问。

    ——我是河流的化身,是永恒的存在,这些朝生暮死的生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帮助大家是神明大人的责任,小白要像我一样,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女孩在神乐中一本正经的回答。

    荒川的水神困惑的歪着头,看着这小小的人类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起舞,竟然感到无法拒绝她强大的意志。

    ——好吧。它说。

    ——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一曲神乐结束,女孩擦了擦汗,冲着神坛扮了个鬼脸。

    “小白的承诺我可听到了哦,不可以反悔!”

    神社的门前突然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女侍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柳生大人…您怎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并不合适,阿静连忙跪下,“柳生大人大驾光临,我等真是不胜荣幸!白姬大人正在为神明表演祭舞,请您……”

    将军的侧用人,柳生家主大人连看也没有看她,沉沉的脸色中混着一丝复杂的神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从殿内跑出来的小女儿。

    “父亲大人!”她开心的叫了一声,但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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