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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秋泽没能睡到自然醒,姚疏倒是帮他睡到了自然醒。 醒过来已经快九点了,姚疏这周是计划回家看看的,因为姚远也会回来。 他在临近的水果店买了一些水果,明明是要回家却像去做客一样客气。下了公交还要走一段路,那条马路已经有些年头了,常年没人修,因为连续下了几天大雨的关系泥泞不堪,姚疏踮着脚走,还是弄脏了他的白鞋子。 今天倒是没有在楼下就听到他爸妈的吵架声,看起来像是个好兆头。 姚疏也并不想将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弄的如此糟糕,看起来他就像个不孝子一样。他也想要一个转机,也想要和父母好好谈一谈,只是不管是杨芳还是姚钧都从来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总是无休止的争吵,冷嘲热讽,为了一点小事撕破嘴脸。有时候姚疏都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又是怎么可以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多年,在他看来,还不如离了婚好。 果然他还是猜错了,走到门口,两人还是在吵架。 门是半掩着的,姚疏一点都不想进去,至少不想现在进去,他还不想当两人的炮灰。 杨芳的声音很尖,没有遗传他外婆半点温柔,姚疏站在门外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腔,“哎呀呀,这一个个都是要反了天了啊!” 姚钧的声音也并不怎么友好,也是,在吵架这件事上他们总是势均力敌,“你能不能小点声,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就你那嗓门,一会儿整栋楼都知道了。” 杨芳不甘示弱,“哎呦,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是你,不争个钱也不着家,要是你多点时间教育教育你儿子,他能变成这样啊!” “哼,我可没他这种变态儿子!”姚钧的语气里全是愤怒和悔恨,“你别说我,要不是他天天跟你们这群女人呆在一起,能变得跟个女人一样吗?还让他去学什么跳舞,这下满意了吧!” 他……他们是在说他吗?姚疏想踏进家门,现在却愣在原地动不了,嘴也张不开了,全身都僵住了。 他确定,杨芳和姚钧就他一个儿子。 像女人一样……也是在说他吗? “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跟我提,那不是他们老师说的吗!我也没想到怎么就成这样了啊。”听得出来,杨芳的语气里也是后悔,“他小时候我说把他给他大伯带,咱再生一个,还不是你不同意呀。” “哼,还不是你怀不上,先是个没出息的女儿,嫁了个穷光蛋,又生了个不男不女的变态,我还敢让你生吗?” 不男不女……也是说他吗? 明明已经被很多人诋毁过了,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了,怎么现在就这么难过呢? “再说了,就你儿子这样,给大哥家带,人家也得要呀。”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儿子,那不是你儿子啊,你没责任的呀?”杨芳扯着嗓子道,那声音异常刺耳。 “我嫌恶心!还期待着他能成大事,看看现在,成了个心理变态!” 杨芳竟然没话说了,她在一定程度上默认了姚钧的话,过了一会儿才给了自己个台阶下,“这日记也是好几年前的了,说不定现在早好了。” “我看未必!”姚钧几乎要把杨芳手里的日记本盯穿了,“现在还不如那时候!要不是你今天打扫卫生看见了,他还不知道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呢!” 日记? 姚疏的大脑几乎没有运转的能力了,可他还是立刻就知道了他们说的是什么。 那本日记,姚疏写了整整三年,将他所有隐秘的心思都写进去了。与其说是一个本子,那更像是他的一个朋友,他把所有的心事都吐露给了它,包括他对女装的迷恋,以及,他并不喜欢女生这件事。 后来他搬出去的时候把那本日记弄丢了,现在它竟然完好地躺在杨芳的手里。 他所有的秘密都躺在他们的手里。 “他这样,别说结婚了,找个女朋友都找不着的呀。”杨芳有点着急,“要不我们去找个心理医生给他看看?就是……听说那玩意挺贵的,一小时好几百呢!” 两人争论不休,姚疏早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的耳朵像被堵住了,身子也动不了了。他本以为,对于各种言论他已经百毒不侵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为什么会想哭啊…… 变态,不男不女,恶心,心理有问题……原来可以有这么多词来形容他。 最可怕的是,那些词还是在他的父母口中说出来的。 自己在他们眼里,原来就是一个变态,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甚至他们还后悔小时候没有将他送了人。 原来他,就是这么让人厌恶吗? 那些不堪的词充斥着他的大脑,几乎要爆炸了,手指也失去了力气,橙子滚落了一地,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杨芳和姚钧也没想到门外有人,更没想到是姚疏,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听的,不该听的,姚疏都已经听到了。 姚疏看了一眼杨芳手里的日记本,其实他已经看不清了,泪幕遮住了他的双眼,只能隐约看见那熟悉的牛皮封面,是陪伴了他三年的日记本。 他在颤抖,克制不住得颤抖,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像是失声了,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