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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离开,她决定去穹峰一趟。和此世的千也只见过两面,皆是在有人殒命之时,两人并未深聊了解过对方,她想问问这个逼迫公主嫁给她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论如何,她还是想为公主争取一次。 千也想的很简单,说的也很明了,甚至都不给她盲目争取的机会。 “遥岑午说,我是憾古之人。”狼堡门前,千也负手而立,看着夕阳落幕,“天降大任,苦其心志,而我是叛世之命,会如何成长,凌云郡主是聪慧之人,无需我多说吧。” 凌云凝目,没有言语。与世为敌……只有痛失所有后的心死神伤才会愤世。 “祀兽要了姑姑的命,这是在告诉我,它不怕三色流光纹,这三色流光,做不得保命盾牌。”她不应着,千也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而川洛引没有死,不是她斗得过祀兽,是祀兽没想让她死。它用姑姑警示我,用她威胁我。” “抚将军,”她说着,转回头来仰头看她,气势不输分毫,“憾古之路,我注定孤独,在我身边,早晚成为推动我愤世的牺牲品。” 她的话,让凌云无法再说出一句为川兮争取的话。她以为她是因前世剜心之事恨她,却原来是想保她性命。 “我以为你忆起前世,要报复她。” 千也定定看了她一眼,“只忆起那一瞬,确实撕心裂肺,可今世仇恨我还恨不过来,那一瞬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梦,过不留痕。” “你真是,难以捉摸。”凌云感慨。原以为再见已是怨恨,她忘了前尘;原以为延天却灭她全族,会迁怒公主,她依恋如初;本以为她逼她另嫁,是报复愤恨,她却是在保她。 “不用捉摸,你只需记得,想保她活命,就画地为牢,”千也说着,突然勾了勾唇,似苦似笑,“她或会恨你,不过苦恋多年,终得佳人,这补偿足够你甘愿被记恨了吧。” “可她,亦甘愿被你记恨,也想留在你身边。” “她活着重要,还是留在我身边重要。” “于我,自是她好好活着,最为重要。” “那就不必再多说,回去准备婚礼吧。”千也转身,“祝幸福长安。” “还有一问,”凌云叫住要走的人,“喜服的颜色,有没有想过她喜欢哪个?” “我而今这副身子,十一岁未半,高不及肩,她对我这个孩子,谈不上爱,我这个年纪对她,也只是依赖,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救赎关系,你们的婚礼,就不要再问我这个孩童了,不合适。” 抛却她这副幼小的皮囊,跨越八十个寿岁的年纪差,她们之间的揪扯,说来也是可笑。 三三被遗忘在记忆深处,面对成熟稳重,挺立间都是岁月沉淀出气势的凌云,千也恍然发现,她们之间的差距是遥远的天差地别,任她再少年老成,都敌不过时间历练而出的气韵。 少年稚嫩或不懂爱,却不是不会生爱,自卑下的比较,是不自知的在意。千也不知道,她能为保她活着,将她托付她人,这气度,已是非冲动莽撞,满腔热情,一往无前的少年所能比。 第69章 万物沉寂,四海无波,又是一年隆冬时节,六月末。 这一载,川兮被两度送离狼堡,从新祀那日起,三月又三月,直到夏消秋逝冬尽来。 这是凌云时隔十一年后,与公主待在一处最久的日子了。虽然,公主已然对她疏冷淡漠。 应当的,毕竟她束她在这别苑后院,屈尊成为她的金屋藏娇这许久来,孑川已是议论纷飞。 没人知道这别苑后院住着的是谁,但她因着她在这里,未再四处安民护民,只留在这里,守在她身边,已是被子民诟病。他们说她藏在后院之人是祸国殃民的妖邪,下一祀就会被祀兽殓寿。 真是可笑,她虽一直守着公主,未在四海疆域各处出现,可这孑川安宁,除暴安良天灾救助,她事事未曾落下,何来如此怨愤诅咒?当初她非公主身份没有三色流光纹,继承国佑时,这些人叛乱诅咒她,而今她不过是想囚禁一人,并未放下国事,这些人又在诅咒拦她躬身亲往灾乱的人? 何时起,启明生灵只看重古则,只信奉仪式,将始祖之言奉为圭臬,而不去看看结果为何? 安内时,需国佑公主在场,才保赈灾不贪,镇乱误伤无过,为民公允;攘外时天选佑将领兵,才能杀伐有理,兵将才能得天地护佑,不因杀戮而被祀兽审判……好似,只要将这样一尊神佛摆在那,为所欲为也不为过。 可你理应在,而又不在那个位置,便是罪过。 凌云看向紧掩着的院落拱门,里面住着的,就是被万民讨伐的亵渎天选之一。还有一个,在兽族蛮荒。 冬日寒冷,紧掩的木门被寒风吹过,发出笨拙的咯吱声,唤醒了失神的凌云。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走上前,抬手去推开那扇门。 她锁她在此,公主已冷待她很久了,这扇门,每次进去都是不易。 木门伴着生钝的吱呀声打开,院中白雪皑皑未曾扫过,川兮就站在雪中,微微仰面,看着干枯树丫上仅剩的一尾枯叶出神。她白衣翩然,素锦琼洁,站在雪中好似这冰雪之主一般,带着高远贵胄之气,不容亵渎。 离开千也的川兮,永远是冷傲高贵的。恍然间,凌云好似看到了当年救赎她的神明,那个一身高傲,拂袖万钧的公主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