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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目送女儿圆滚滚的身影消失,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我也不大懂,夫人今日这般热情,为夫着实有些不适应。” “这话说的,难道不是一向如此?”小狐狸已颇得出嫁从夫的精髓,摸着鼻子说得毫无愧色。 “哦?倒是为夫的不是了,今日倒要好好体会!”老神仙意味深长地啜了口茶。 凤九假作不知,预备直奔主题:“那上次说的是不是可以……” 东华闭目揉着额角:“哎呀,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头晕……” 凤九脸上一僵,勉强扯出个笑容:“要不,你先歇歇,待用过午膳咱们再……” 老神仙犹在推诿:“今日我可能有些吃不下……” 凤九就知道这人不好打发,可几次三番达不成目的,不禁有些气恼,她忿忿地将手中的帕子甩到桌上:“明明是你说要告诉我的,怎么这会儿又推三阻四,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东华见她柳眉倒竖、小脸微红,一脸不服气,知道小狐狸这是要炸毛。 那日他为着安抚,允诺醒了之后再告知详情,她便记在了心上。开始还不好意思催促,这几日见他恢复了些总是变着法子打探。 方才她欲言又止、百般讨好,东华哪里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不过彼时不容多想,待如今静心思想又有犹豫,本不是多愉快的事,何必拿来惹人伤怀,不如揭过不提。 想到此,他收了调笑,望着凤九软声道:“小白,我们回来就好,其他的不必理会。” 凤九并不这么想,见他遮遮掩掩,笃定是在隐瞒什么,全然听不进劝,摇着头拒绝:“不行,你答应过的,不能反悔!” 原本盛满笑意的双眸,此时仍旧盈盈望他,可其中不止藏着委屈,还有多日来的忧心。她定是将这事看得极重,却并不为她自己。正因知道这点,让东华有些摇摆。 沉默良久,他将气鼓鼓的小狐狸拉进怀里,握着她的手,蹭蹭她盈着暗香的发说:“不是不告诉你,小白,你若想知道我便说予你听。不过,你要记得,那不是我们!” 凤九挣了挣,见他有意退让总算略略开怀,便未仔细听他后面的话,倒是仍旧犟着脑袋板着脸,以表示本帝后气还没消、配不配合看你态度。 东华先问了她一个问题:“小白,你那时是不是一直在碧海苍灵?” “嗯,我一直被困在一方屏障里,能看到、听到,却不能离开,只有一次不知为何出去了。我也不知在里面过了多久,大概有月余吧。刚发现的时候约莫就在,就在姑姑来碧海苍灵那次之前……”她想起什么,有些不自然地瞥了东华一眼。 “那我应比你到得早些,怪不得一开始未曾感觉到你。”东华倒很平静,一边抚着凤九披在肩上的发,一边娓娓道,“若你是那时去的,其实多少能猜到,那是三千世界里的另一方世界,也有四海八荒,也有东华和白凤九……四万年前,那里的东华和凤九相识相知,过程大抵与我们类似。兵藏之礼既成,定下婚约、筹备大婚和妙义渊崩塌的线索未变,只是没了滚滚。后来便是星光结界一役,虽克制了缈落,但那里的凤九因伤势过重而羽化了。临去前,她怕那人随之而去,便指着共同种下的一片凤羽花让他看护,说她的魂魄会在那里……” 凤九虽知道大概,依旧听得专注,听他如此说不由插话:“这么说,魂魄什么是骗人的?” “所有人都这样想,除了那个东华。或者说,他唯有这一点希望,不得不相信,也不能不相信。他忍着悲痛照顾那片凤羽花,凤羽花不能遭受六界污浊之气的侵扰,他便频频出手荡平六界纷争。比之以往的清静避世,他更像回到了奔走杀伐的洪荒年代。四海八荒起先还颇为同情,后来对于他的铁血手段颇有微词,见其竟要为了一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人整肃六界秩序,觉得他约莫是疯了。” “这些人真是不识好歹,有人替他们主张公道竟还要牢sao满腹!”凤九忍不住抱不平。 “并不是所有的好意都会被人领受,他们大约觉得闲适得久了,为何要自找麻烦。再说,本是不管事的闲人,如今将手伸长,不管是不是出于好意,自然有人不舒服。”东华未在这上头纠结,“那人也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等的是千年以后,只因那是与她的约定。一千年过去,凤羽花海中果真蕴出了一片精魂,所有期盼都有了意义,这令他欣喜若狂。” 东华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激越的情绪,与他口中的“欣喜若狂”着实不符。凤九侧头看他:“然后呢?” “然后,他便有动力继续等待下一个千年。就这样千年复千年,三万多年过去,他独自一人游荡在六界,勉力守护四海八荒的清平,一片片收集魂魄碎片,试图为她重塑神魂。终于,只剩下最后一片,这使他觉得曙光已在眼前……”东华顿了顿,继续道,“然而,便是这最后一片,让他等了一个又一个千年而始终不得。你来的时候,他已等了五千年。” 凤九想起那段时日望见的形销骨立的背影,总觉揪心,她问道:“为什么不让别人帮他?” “你忘了,很多人都不待见他,且不知是何缘由,除他以外的人看不到碎片,所以便是连墨渊、折颜这些亲近的人也觉得他疯魔。” 东华虽说得简略,凤九却从中听出一丝怅然。想象那形影相吊的四万年,原以为一步之遥的希望竟要磋磨那么久,就算并非真实,亦让人无法忽视,遑论是与他们如此相似的存在。她握紧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让二人的温度有更多交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