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2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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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吴立刻嫌弃地“啧”了一声,“这马上就要到青州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之前行者楼不是也来了消息,说檀邀雨性命无虞。凭她那克天克地,金钢钻一样硬的命格,只要活着,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愁养不好身体?” 墨曜却没答话,除了她自己,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真的在愁什么。 她前几日做了个梦,梦里不是她日思夜想的jiejie,也不是让她满心愧疚的女郎,而是几年前,子墨奉师命去教导云道生的武功时,她跟在旁边一起苦练的日子。 那时候,一个动作她练上百遍,只为了让子墨对她点下头。 明明梦里的阳光都是和煦温暖的,可墨曜醒来时却是一身的冷汗。她惊慌失措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敲自己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墨曜想将这份贪念压下去,藏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可那思慕之情却如同突然被挖开的泉眼,她越想盖住,便涌出越多,直到她全身心都浸泡在这相思之中,她才明白。 原来她之所以答应嬴郎君给女郎下迷药,并不是为了女郎的安全。 而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离开的借口。 得知子墨离开了行者楼的时候,墨曜有过一瞬间的念头,只是那时她对自己的心还模糊不清。 她那时不能不管马上要临盆的jiejie,也没有理由离开对她视如亲人的女郎。所以墨曜只能将那个难以启齿的念头深埋。 直到嬴风将那包药放在她手上。墨曜很清楚,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女郎都绝对不会原谅她背主。 那然后呢?自己是否就能顺理成章的离开?不用担负jiejie对她的失望,和檀家两位郎君的责备? “我心里清楚……女郎是不会取我性命的……”墨曜喃喃道……所以她才敢将那包药掺在饭里。 “你说什么?”盖吴往她身边凑了凑,“刚刚风太大,我没听清!” “我说,”墨曜抬起脸,“我不回行者楼了。” “不回行者楼?!”盖吴瞪大了眼睛,“你可是还在担心檀邀雨怪你?你放心,我帮你去同云道长说。只要云道长开口,檀邀雨绝对不会再罚你了!” “不,”墨曜摇头,“女郎应该怪我,一直厌弃我才好。”她向前方望去,“这里已经离青州很近了,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我就不陪你们往前了。” 盖吴终于意识到墨曜不是在矫情地说丧气话,他有些忐忑,“你真要走?走去哪儿?” “建康。”墨曜突然笑了,仿佛这两个字有让人无限欢愉的魔力,“我去帮子墨郎君。他没学过檀家的暗语,又身处敌营,我去帮他传消息回行者楼。” 盖吴情窦未开,根本看不出墨曜的女儿心思。还以为她依旧纠结之前的事儿,打算去建康将功补过的。 盖吴挠挠头,“檀邀雨的脾气的确有些捉摸不定。你躲着点儿也好。”他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递给墨曜,“这些你拿着当盘缠。等我回去求云道长帮你说几句好话,等确认檀邀雨消了气,我就让人传话给你,你再回来。” 墨曜接过银子,只觉得手心里沉甸甸的。女郎知道她去建康会怎么想?没了男女之情的女郎,怕是会和盖吴想的一样吧?根本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墨曜突然觉得这袋银子很烫手,像是她偷来的。可是她一想到建康城里的那个人,就忍不住内心的悸动!恨不得立刻就到他身边去! 只要能让子墨接受她,哪怕这份感情是偷来的,墨曜也不想放手。为什么朱圆圆就可以敢爱敢恨,她就不行? 她一把握紧手里的银袋子,勒转马身,头也不回地朝南飞驰而去。 盖吴看着墨曜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不再去深究,气哼哼道:“果然主仆两个都是怪人!” 卢水胡这队人马才刚进入青州的地界,就有行者楼的几位行者前来接应。 盖吴有心要在云道生和檀邀雨面前炫耀一番,所以此前消息往来也一直没如实告诉檀邀雨,他们这队人马实际的人数。等来接的行者们见了这翻了近三倍的队伍,一时也犯难了。 待行者们将情况报传回行者楼,楼里直接派了秦忠志和鹿蜀两位“大管家”前来。 两人对青州的地形十分了解。就地将队伍打散,一批人由行者们分路带入山中隐匿,又从檀道济手里借了几处战时才用的暗堡,这才将三万人都安顿妥当。 这一来一往又耽搁了十几日,盖吴才耀武扬威地踏上行者楼的地界。 见到云道生亲自来接他,盖吴就像只刚学会扑食,等待被夸奖的小兽般,一步三跳地奔到云道生面前,兴奋地就差摇尾巴了。 云道生微笑着替盖吴拍掉了身上的浮尘,“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盖吴的嘴角立刻咧到了耳根,满足又有些害羞地嘿嘿笑道:“还行吧。” 盖吴正打算将自己的丰功伟绩跟云道生详细说个遍,就听旁边传来了个冷冷的声音,“真是光长个子不长心。才夸你一句就飞到天上去了。” 盖吴这才注意到檀邀雨也在旁边,莫名地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才是光长个子不长心!难怪连你的侍婢都嫌弃你!” 檀邀雨闻言丝毫没生气,依旧冷冷地。她朝盖吴身后扫了一圈,果然不见墨曜的身影,这才将目光又落回到盖吴身上问道:“她没受伤吧?” 大概是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盖吴此时口气也弱了一分,“没。皮儿都没破。她说子墨郎君不会暗语,所以去建康帮他了。” 檀邀雨突然愣住,似乎是没听明白。转瞬间眉心微蹙后又展开,“走吧,进去给你接风。” 第六百二十六章 、接风 喜气洋洋的盖吴在春风和煦般的云道生旁边,像只小鸟般叽叽喳喳说道个不停。这就显得走在前面的檀邀雨头上如同乌云罩顶一般。 檀邀雨大约是嫌后面太吵,十分不耐烦地朝后面瞟了一眼。 跟着盖吴一起回来的秦忠志瞧见了,忙故意岔开话题道:“这几天在外面可是把某馋坏了,总觉得楼外的蔬果都酸涩得很,吃得某牙齿都要倒了。” 檀邀雨却不肯被他的话头带歪,只气哼哼道:“怕不是果子的问题,而是楼外的人太聒噪才是。” 秦忠志见檀邀雨依旧气闷,便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女郎可曾想过,为何您同盖吴统领一直两看相厌?” 檀邀雨不明所以地瞟了秦忠志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秦忠志也不卖关子,笑呵呵道:“您想想,除去檀府那对母子,您讨厌的几位都是什么人物?” 秦忠志也不等檀邀雨回话,就自问自答般念叨起来:“刘义隆、拓跋焘。可都是南北的君王。而盖小统领……臣看他年纪轻轻,却能将这东拼西凑的三万人凝结到一起,做到令行合一,足见他绝非一般领军之才。臣虽然不似卜算者般能道破人的命数,可也能看得出,若不是卢水胡早早归附了女郎,假日时日,盖统领必将成为一方霸主。” 檀邀雨挑眉,“所以你是说,我讨厌盖吴是因为妒忌不容人?” “诶~”秦忠志露出一脸的不认同,“片面了。女郎该说这叫一山不容二虎。” 檀邀雨又扭头去看了身后的盖吴一眼,竟对秦忠志的话有些认同,却依旧哼了一声,“强词夺理,若真是这样,又怎么解释我连你这只狐狸也讨厌?” “哦,这个啊,这叫口是心非。” 檀邀雨被秦忠志一气,心情竟好了一些。 见檀邀雨的脸不似方才般阴沉了,秦忠志才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此时他是第一次感谢情蛊让女郎失了男女之情。否则以女郎的聪慧,肯定能猜出墨曜如此行事究竟为何。只怕那才会真的寒了女郎的心。 盖吴正和云道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剿匪”的丰功伟绩,余光就扫见檀邀雨停住了脚步,让到一侧,冲他努努嘴,示意他先走。 盖吴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本能觉得是檀邀雨是要捉弄他。直到云道生牵着他向前,盖吴才迈开步子。 通向八卦塔的两侧站满了须发斑白的行者们,盖吴走过时,他们便一一朝盖吴作揖施礼后离开。 云道生见盖吴不解,便小声解释道:“行者楼在这一战中失去了几位前辈,连西亭行者最终也……” “……虽然已经出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丧期,大家却依旧未脱掉麻服,也不便欢饮庆祝。今日得知你入楼,前辈们都特意赶来,候在此处感谢你,拖住了拓跋焘大军的脚步,才让大家顺利走脱。” 盖吴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功劳全是靠云道生的指点。可这么多令人仰慕的前辈都朝他施礼,年轻人的心里也难免热血澎湃。 “进去吧。”走到八卦塔前,檀邀雨才再次越过盖吴,当先进入塔内。 盖吴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八卦塔,不由地新奇四下张望。看到厅内的檀道济、檀植和檀粲时却是一怔。这三人身上的军甲实在有些扎眼。 秦忠志见了忙上前替双方引荐,“这位是檀大将军,此次能顺利安顿盖统领的人马,还多亏了檀大将军的帮忙。这位就是卢水胡人如今的统帅盖吴、盖统领。” 虽然有秦忠志介绍了,双方毕竟第一次见面,也不知如何开口。 檀邀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场面微微的尴尬,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道:“今日行者们都因守丧不便出席,师公身体欠佳,也不宜久坐。当然酒也没有……人也少了点儿,额……的确有些简陋,不过心意到了。” 檀粲可不似父兄般稳得住,见到盖吴忍不住就走上前上下打量,“你就是那位收编了三万杂胡军的盖统领?!怎么看上去年纪比我还小!” “二弟!”檀植立刻出声何止,“退回来。” 檀道济此时才冲盖吴抱拳,“青州一时多出如此多人,我们此番也是来同诸位商议该如何安顿。另外身为父亲,今日也是想来谢谢盖统领,在危难之时,护住了我女儿性命。还希望盖统领不要介意我们不请自来。” 盖吴对檀道济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位战神般的将军能对他如此平起平坐地讲话,瞬间慌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我其实也是听云道长吩咐行事,算不得多大的功劳。” 檀粲虽然被大哥吼了一句,却依旧站在盖吴旁边,此时长臂一揽就勾住了盖吴的脖子,“你这小子不错,本郎君看你极合眼缘!会不会喝酒?有机会来湖陆,咱们俩喝个痛快!” 檀粲说着就搂着盖吴往自己席位走,盖吴求救般看向云道生,见云道生笑着冲他点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檀粲拽了过去。 众人这才相互谦让着落座。 秦忠志替檀邀雨先行招呼道:“今日以茶代酒,为盖统领接风,庆贺统领收编了两万人的新军。” 众人闻言,皆举起茶杯朝向盖吴先敬后饮。原本秦忠志还打算再说几句场面话,檀道济却突然开口问道:“所以,仇池如今究竟有多少兵力?” 这话问得太突然,害秦忠志刚要开口就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起来,檀道济是女郎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换个角度讲,檀道济是宋朝的大将军,女郎是仇池的仙姬,两人身份立场皆不相同,断没有露底给他国的道理。 秦忠志眼睛一转,秉承打不过就躲的原则,立刻就坐了下去,“哎呀,这茶水凉了……” 见秦忠志不答,檀道济也不便为难外人,扭过脸去看檀邀雨。 厅中陡然安静了下来,连檀粲都紧紧捂住了盖吴的嘴,生怕他喘气太大声儿。 似乎是意识到厅里的安静不同寻常,檀邀雨这才抬起头,对上檀道济的目光。 “您瞧我作甚?类似这种算筹的活儿,我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檀道济显然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于是目光又转回到秦忠志身上。 秦忠志此时真是如坐针毡,他偷偷去瞄檀邀雨,是说实话还是打马虎眼,女郎您到是给个暗示啊! 第六百二十七章 、雄师 檀邀雨见秦忠志偷瞄她,便故作不耐烦道:“你看我作甚,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还在青州的地界儿上呢,你以为能瞒多少?” 秦忠志咽了口口水,心想女郎这可是您让我说的。他再次看了檀邀雨一眼,确认自家女郎不是在说客气话,这才勉强笑道:“加上仇池和西秦的守军,兵力总共七万一千人。女郎身边可调遣的,有约有四万人。” “什么?!”还不等檀道济说话,檀邀雨却率先炸了毛,“这么多人……这一天得花多少银子养着。果然北魏以战养战,不发军饷是有道理的……” 秦忠志差点儿被檀邀雨这一惊一乍地给吓死。心想某的好女郎,您怎么就只知道心疼钱! 檀道济面色有些凝重,“无论是北魏还是南宋,都是十人一卒。也就是十个百姓中,才有一个能上马打仗的。若我记得不错,仇池民众也才不过十万。你便已拥兵七万之多了?” 檀道济说完,看向檀邀雨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檀邀雨却似乎依旧在心疼钱,砸吧了一会儿嘴,才抬起头,似乎是在抱怨道:“我这可也是在为父亲分忧呢。要知道,滑台城里逃出来的那三千人,虽说情理上是应该弃城保命。可实际按军法,那就是逃兵。” 檀邀雨故作娇嗔地嘟起嘴,“这三千人是没法再回湖陆军营了。人多口杂,谁知道军营里还有没有到彦之的眼线。若是被举报了,他们的家眷怕是都要跟着遭殃。父兄更是脱不了干系。女儿就勉为其难地先替父亲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