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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烤过的五花rou,姜恒从不是个浪费的人,就让宫人们分着吃了。这算不上僭越,因这些猪rou原就是皇上不会用的膳食——这会zigong中大宴除了烤小乳猪等特殊菜,是极少用猪rou的。 正如东坡先生所说:“黄州好猪rou,价贱如泥土。”自早几朝起,猪rou就被人视作上不得台面的rou。尤其是满人还是多以牛羊为主。 猪rou一般都拿来炼油了。 宫人们却不管什么rou,只要是rou就好吃啊,何况烤五花rou已然刷了油和酱,滋味丰足,是他们平时少吃到的佳肴,可以说永和宫的宫人,觉得今儿又过了一次年,吃的比年夜饭还好呢。 然而这飘香的烤rou味,就引得敏敏很感兴趣。 她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额娘,你们吃什么,我也要吃。” 只是敏敏还不能吃油这么大的烤rou,姜恒就跟她费劲许诺半天,甚至给她多吃了半个她最喜欢往日严格限量的红豆沙酥,又许她喝了半盏奶酪,最要紧的是外头烤rou的香气也散光了,敏敏就暂时忘记了烤rou这回事。 结果晚上炉子重新支起来,这孩子又想起来了! 甚至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开始拍窗子摇人了。 主要她摇来这人来头实在大,皇上往这里一戳,除了姜恒还在细声解释,乳母们都怕的发晕。 打敏敏出生起,皇上就没见过女儿这么严肃的小脸——皇上也是照镜子的,觉得别说,这神色跟自己还真是像啊。 姜恒就看皇上隔着软屏风把敏敏抱出来,然后对自己低声道:“那就把敏敏送到皇额娘那里去吧。” 太后娘娘过午都不大吃东西,敏敏过去玩一会儿估计也就把烤rou忘了。 乳母们听了这一句忙跑出去让人准备轿子。 而皇上则亲自给女儿裹上小披风,带上兜帽,再抱着敏敏走出去,指着灯笼下的雪花:“敏敏,看,下雪了。” 大约是出生在雪夜的关系,敏敏见到雪也很开心,甚至暂时忘记了烤rou,跟皇上一起伸出手来接雪,每一片雪花落在她掌心,都会激起她初识这世界的快活惊诧笑声,小孩子的笑无忧无虑,洒在皇上心上,只觉烦恼也都似女儿掌心雪花一般消融了。 当然,敏敏就在这样的高兴中,被不想让她吃烤rou的父母送上了轿子…… “烤苕皮?” 皇上吃了一块烤鹿rou后,听姜恒让秋露烤两块苕皮来吃,颇为陌生:“这是什么?” “皇上尝尝是什么做的?” 待秋露递上一串烤苕皮,皇上咬了一口,只觉得一种弹牙的筋道,里面还夹着一点菜粒的脆爽,倒是一种很奇妙的口感。他略微一品:“红薯粉做的。” 姜恒不想皇上还真能吃出红薯粉的口味来。 小陆子和秋露烤了几盘rou后,便停下手,将rou布在皇上和娘娘中间的半熄的小炭炉,让其不至于冷掉,也不至于烤焦。 之后便行礼退了下去。 姜恒时不时拿着紫铜小夹子翻一翻烤rou,防止粘在铜丝网上,也随着外头雪压松枝的声音抬头看着外头的雪。 皇上用的告一段落,就暂且擎着一只红白玛瑙小酒杯,边慢慢喝度数极低几乎就是葡萄汁的葡萄酒,边顺口问起姜恒初二时见了额娘是否解了些思家之情:“可惜你初入便是宫闱,难归家探望。”王府里规矩就没有这么严,当年还在雍亲王府的时候,甭管福晋还是侧福晋,只要提前说一声,都能坐马车去旁的王府走亲访友,年节下回母家看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见皇上提起此事,姜恒就道:“额娘入宫提起一事,臣妾觉得该与皇上说。” 她便将觉尔察氏在敏敏周岁宴上,听人说起觉罗氏闲话内容大约说了说,然后看着皇上笑道:“臣妾还不知,册妃的文书还出了这档子事。” 皇上略蹙眉:“这事儿朕原想着到礼部就为止了。” 于是听闻石而哈的夫人在女儿周岁宴上搬弄唇舌,皇上很是恼火,正月都没出,就把人弄到贵州去了:那里山脉多人也少,这么愿意说话就对着大山说去。 这已是看在石而哈本人没什么大错的份上,从轻处置了。 皇上本没打算告诉她这件事,准备背后将其抹平处置就罢了。这宫里的妃嫔,提起董鄂氏谁不是讳莫如深,更别提被人跟她放在一起比较了,只怕很不安。 同时皇上也担心她若听了这些闲话,从此就学着那些‘贤惠’做派,劝着自己往别处去,倒是少了两人如今的自在。 谁料她这里还是知道了。 姜恒笑眯眯:“臣妾刚听倒也有些惊讶担心的,但一听皇上已知道此事,就知道没什么怕的了。”之后递上一支新的烤苕皮:“若不是觉罗氏,臣妾真不知皇上还替臣妾周全,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接过,看着她笑颜如初见一样甜,心里也是甜的。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的事儿,旁人不理解也没关系。 正如他曾写给自己的警句:“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这话既是对自己的注解,又未尝不是一种无奈。 因他前世再呕心沥血,照样有曾静等人给他拟了十大罪名,照样民间传着他贪财好色,不是个好皇帝的骂名。其实哪怕在跟曾静对线的时候,他也没有一日停下过手里的政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