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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书房外面见着元恺,时倾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此时见到元恺脊背挺直地端坐在自己身边,屋中又没有外人,不知怎么的,时倾心头,涌起一阵慌乱,飞快地瞥了元恺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竟不敢像元恺那般,坦然地直视。 时倾尴尬得找不到话说,使叫刚分配来客院的小厮上茶。 分别不到两年,元恺感觉时倾明显长大了,成熟了,书卷气息更浓了几分,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冷清少年……他与他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陌生和疏离。 跟随父亲学习处理王府事务之后,元恺身上,渐渐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再加上他对时倾怀着复杂的心情,不自觉地要在时倾面前挺直腰板,端出王府小世子的身份。 因此,不知不觉间,元恺举手投足之间,便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威压来,问道:“你来王府,意欲何为?” 逃跑之年,整整两年,杳无音讯,考虑到时倾还是个逃犯的身份,被抓住了,会被砍头的。元恺以为时倾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辈子隐居。 元恺一直以为,金川镇上小院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这一句,便是时倾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再见的意思,往往是「不再相见」。 他已经悄悄地把时倾藏在心底,不曾派人去寻找过,也不曾再对人提起。 时倾,既是他心头永不结痂的伤口,也是他心头珍藏的甜蜜。 想不到,时倾说「后会有期」,竟是真的后会有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代表着东宫太子,代表着王府的敌对阵营,回来了! 在听到时倾求见的那一刻,他的思绪和情绪,都乱了。自从跟着父亲学习掌控局面,掌控人心之后,他渐渐喜欢上了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可是,如今他的心乱得,连自己的思绪和情绪都无法掌控,这种感觉,让他抓狂又无力。 对待元恺,当然不能像对付世子爷那样,用一句「无可奉告」来打发。时倾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一下又一下地用茶盖,拨弄着澄黄茶汤里的茶叶,想了良久,才道:“阿恺,我说,我来,是为王府好,想救王府,你信吗?” “救?我王府好端端的,用得着你来救?”元恺冷冷笑道:“对了,这两年,你没告发王府,倒是要多谢了。” 时倾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元恺就来气:“为什么投靠太子?你宁愿辅佐他,也不辅佐我们?就因为他是太子吗?” 时倾逃跑了以后,元恺反省了又反省,慢慢想通了:时倾是个清高的人,不屑于追逐权位,所以,才要逃离王府,但又不向官府告发。 然而,时倾代表东宫太子回到了王府,元恺又觉得自己想岔了:时倾原来也是贪图富贵权位之人啊,那又何必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只是他选择了辅佐太子,而不是救他养他的安若王府! 就因为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吗?继位的可能性更大,登上皇位的道路会更加顺畅? 时倾不愿意跟王府一起为皇位奋斗,而去抱了更容易上位的太子的大腿! 其人品之低劣,他竟错认了柴时倾。 第32章 家宴 元恺觉得三叔说得不错, 柴时倾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枉他还把他看得如天仙一般皎洁高邈,不敢有半分的冒犯亵渎, 他、他……他真是白认识了时倾一场! 可是, 不管元恺在心里怎么作践时倾,他只觉得心痛, 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快意。 时倾十分坦荡地承认:“不错,就因为他是太子, 是大昌国名正言顺的储君。” “呵呵。”元恺想不到时倾承认得这么干脆, 他倒找不到话说了, 只得冷笑。 时倾放下茶盏, 说道:“还记不记得, 有天晚上, 咱们躺在床上说话,我跟你说做皇帝一点也不快乐轻松。” 时倾逃跑之后,元恺把他跟时倾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都翻来覆去地回忆思量了无数遍。 可是每每忆起往事,元恺便觉得仿佛有把刀, 在他心里使劲地戳, 戳得他的心, 鲜血淋淋,生疼生疼。 曾经, 他放在心尖尖上, 怎么爱都爱不够的那个人,勾结外人,毫不犹豫地逃跑了。 对他, 弃如敝履! 这世上, 自来亲朋好友的伤害, 自来亲密爱人的伤害,才是最持久,最深刻,最沉痛,也最难释怀的。 元恺当然记得那个盛夏的晚上,时倾刚刚抄完了信,他们头并着头,放松地躺在床上说话,时倾列举了很多做皇帝的坏处,都被他一一反驳了。 那时,他对时倾正是情浓爱重之时,他把时倾的话,理解成时倾心疼他,不愿意他累着,不愿意他过得不自在,不愿意他立后纳妃,害怕他英年早逝……想跟他只羡鸳鸯不羡仙。 等时倾逃走之后,回头再想,他才知道,那晚上时倾说那些话,根本不是他理解的意思,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自我陶醉罢了。每次回想到这里,都令他羞愤欲死。 最最令他不甘心的是:当时,他差一点便识破了时倾的真面目,却被时倾以「无聊了闲磕牙瞎掰扯」这样的话,给糊弄了过去! 只因他喜欢他,愿意相信他。可时倾对不起他的喜欢和信任。 他就是被自己的感情冲昏了头脑,才引导父亲做出了放时倾扶柩回乡的错误决策,结果把收服柴氏弟子和邹凡尘的计划落空,让布局多时的一步好棋,反水成了对手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