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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一个「陛下」,撂下话便作势欲起身,顾趋尔岂会察觉不到他动了怒,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团住他的手低头认错道:“抱歉阿阅,你莫动气……我都听你的,明日我便颁旨封王!” “我只有你,只爱你……你不必爱我,但别不要我。” “我会封岑淮酬为王,予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让他滚回自己王府里住,阿阅别同他住一处,好不好?” 他耍赖似地抱着卫寒阅的腰肢不撒手,比卫寒阅高出一段的身躯有些委屈地躬下,脑袋埋入他颈间道:“好容易等到你进宫一趟,别那么急着走……都是我不对。” 怀中人忽而轻哼一声,顾趋尔察觉异样,连忙紧张打量他道:“怎么了?可是何处不适?” 卫寒阅心知是被长公主府那盅木瓜炖雪梨凉着胃了,按说以往他的肠胃并无如此脆弱,身体每况愈下,他有些力不从心。 顾趋尔见他不答,愈发心慌道:“我这便命人传太医。” “不必,”卫寒阅制止道,“扶我去歇一下便好。” 顾趋尔拧眉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探了探他前额倒是温度正常,男人眉头却并未舒展,又解开他的长衫,隔着中衣覆上他腰腹。 果然有些发冷,虽不严重,也足够令顾趋尔悬心的了。 严冬森冷,卫寒阅又体寒,顾趋尔已嘱托过尚食局,今夜准备的一应膳食皆性平或有温补之效,不应出现此种情况…… 唯一的解释便是卫寒阅进宫前在顾憩棠府上贪凉吃了些什么,只是他显然有意袒护顾憩棠,顾趋尔便不会悖他心意。 只得按着以往太医传授之法,在他胃部轻轻打着圈儿按揉,又委实放不下心:“还是传个太医来罢。” “不……”卫寒阅身子一不适意便有些娇气,语气虽坚决,音量却因虚弱而低低小小的,无端便有些可怜。 “好好好……”顾趋尔唯恐他一着急更不舒服了,见明黄锦衾间的人眼帘半垂,琥珀似的瞳仁湿漉漉,宛若一只孤零零受了伤的幼兽,他见了心实在软成一团,又伸手将卫寒阅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些,只留一张巴掌大的窄条脸露在外头。 正待将卫寒阅手臂一并塞入锦衾内,握住他手稍往上抬时便见他中衣袖口滑上去,那一截纤细伶仃的皓腕上绘了石绿色的枝蔓,紧紧缠了一圈又一圈,胭红的一朵玫瑰盛放于遍生荆刺的花枝间。 大抵因颜料尚未干透卫寒阅便出了门,彩绘受衣料磨蹭,那花叶纹样边缘便稍有些模糊,朱青二色溢出原本勾勒好的框架,揉成靡乱的一团,愈发显得那薄软的雪腕遭了欺凌,百般挣扎却脱不开这强加其上的坚韧桎梏。 殿中取暖的地龙烧得旺,高温熏热熏软了美人的身子,也使得那双清润滢然的眼仁曳出了一圈湿红,与腕上肆虐的缠枝玫瑰遥相呼应,凄艳中饱含意味。 顾趋尔旷了大半年,简直是狼狈万分地将原本盘桓于卫寒阅手腕与面容之间的视线撕开,欲待开口却觉咽喉涩痒难言,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咳嗽两声。 卫寒阅神色复杂道:“你流鼻血了。” 顾趋尔正咳着,闻言一呛,咳得愈发厉害了,不知是呛咳之故还是因着旁的,男人的面庞、耳根连带脖颈俱是一片通红,他胡乱揩了下黏腻的人中,一面向净室走一面艰难道:“冬日烧炭干燥,咳……我去、去泡泡冷水。” —— 这一泡便是一个时辰,顾趋尔又去了趟书房召了几位臣子商议来年徭役之策,直至身上的寒气散了方返回内室。 卫寒阅不过是阖眸假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便见到了咫尺之遥的男人。 顾趋尔见灯下美人目含春水,只觉自己也深溺于这一池柔波中,着实不舍离去,柔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寒阅并未完全苏醒,言语便有些难度,遂只言简意赅道:“没。” 已近戌时,顾趋尔命人熄了殿中的几盏灯,坐在了拔步床旁的脚踏上。 视野霎时间暗下来,床前仅存的昏黄烛火将卫寒阅的面孔映得清雅柔美,顾趋尔心旌摇动,情不自禁地贴近吻了吻他前额。 怕吵醒卫寒阅,顾趋尔只想着浅尝辄止,这样温存地望着他于愿足矣。 —— 灯暗玉虫偏。 卫寒阅服了药,胃中气顺了些,可病威犹在,致使他睡梦并不安稳。十指攥着绣纹时松时紧,美人柔白的琼腕涌上潮水般的红,荡秋千似地悠悠荡荡打着晃儿,瞧得人生出幻觉:那玫瑰与翠叶仿似活了,绳索一般愈缠愈紧,勒红了他的腕子,迫得他酥痒酸胀,以致难受得落下泪来。 风拂帘动,软烟罗无声无息向两侧分开一条罅隙。 袅袅凉风眷顾素色足弓,足尖似玉笋一般不堪攀折。 暖室入冷风,病中之人自然是承不住的。 顾趋尔忙给他掖好被角,又合拢了帷幔,见张恭在外似乎有事要禀,便起身朝外去。 张恭躬身道:“陛下,卫公子今儿命人给岑淮酬……换了皮。” 顾趋尔闻言缄默片刻,他倒不介意做些手脚彻底废了岑淮酬那张脸,可毁了岑淮酬的相貌,便极有可能也一并毁了他与卫寒阅的来日。 罢了,倘或能撑过去,便算他命大。 —— 金殿玉阙内缠绵缱绻、春意融融,而天外月隐云中、滴水成冰,可谓衡都今冬最寒冷的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