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 第6节
巫妖看了他一眼道:“不是这样的。” 他的骨手回收解开法师袍上的秘银纽扣,法师袍倏然消失了,他仍然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却换了一套修身便装。 雪白薄透的衬衫,领口系着层叠的丝巾,层层叠叠像午夜绽开脆弱短暂的昙花花瓣,衬托出巫妖脸色的苍白如月光,灯笼袖口镶着华美轻薄的白色宽花边,所有的扣子都是精美的同色系的宝石扣子。 暗蓝的背心上镶着金色繁复的花纹,显出他紧窄的腰身,长而直的双腿,小腿套着长皮靴,尖皮靴底是浅方跟。那是和这个世界全然不同的衣服式样,细节考究,优雅入骨。 他站在那里右手持剑,左手垂着,骨手上戴着宝石戒指,身躯微侧,双足站成丁字步,手腕一抖将剑斜斜向下指着,抬眼看向他,脸上微微一笑:“看好,我演示一次。” 萧偃带着近乎迷恋一般的目光看着巫妖收回剑竖在胸前,然后向前刺去,他的肢体舒展,身高臂长,腰细腿直,敏捷又充满了力量,每一个姿势都极尽显露出优美的身形,细长锐利的银刃在空气中划出灵动华美的线条,凛冽而又一往无前。 亮银色的剑尖指向之处,有雪风凛冽,招得附近的梅枝簌簌摇动,花瓣飘然落下,一时仿佛下了一场梅花雪。 萧偃看着神醉心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难怪他的亲人,宁愿施展禁术,也要将他留下来。 巫妖少年凡人之躯时,将是何等令人意乱神迷的风仪! 演示并没有太久,巫妖只演示了几个初步的击剑动作,便开始教萧偃先活动开身躯,然后教他持剑。 难免那冰冷的骨手会触碰到萧偃,但巫妖很有分寸,都是一触即分。 但萧偃只暗可惜,不能让巫妖更握着自己的手更久一些。 曲有误周郎顾,他却又不想露拙给巫妖,让他失望,于是学得非常认真。 巫妖虽然话少,却也是个极佳的老师,很快便教会了萧偃基本的步法和持剑的最基础的剑招,然后放着让他练习。 萧偃则认真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浑身汗湿,气喘吁吁,才重新拢了大氅,回寝殿沐浴,他开始还担心被汗打湿的亵衣会让内侍们注意到,但巫妖只是一指点去,全身衣服已干爽轻软,一点异味也无。 这一晚巫妖带来的加餐,是一整条烤羊腿。 外焦里嫩,鲜香扑鼻,撒着西域进贡珍贵的胡椒粉和香料。 练了一下午剑术的萧偃全吃掉了那只腿,然后自己都被自己的食量吓到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把一支羊腿吃掉的一天。毕竟惜福养身,少食少言,是一贯宫里的养生方法。 白皙文弱,斯文清高的士大夫,是如今时风,大汗淋漓,恣意叫嚷,大杯喝酒,大块吃rou,是最底端的贩夫走卒们才做的举止。 萧偃从前的确也被这样的观念灌输着,保持着自己的端庄雍容,举止优雅,从不肯声高语急。但随着他一天一天长大,他已经渐渐的感觉到,气血不足,动一动就头晕,无法临朝视事的国君,哪怕是史书上,也都是亡国之相。 而每一朝代的开国之君,举三尺剑斩白蛇也好,从乞儿到枭雄也好,那都唯有一点共同点,就是武力过人,掌着军权,草莽中杀出一条血路,振臂一呼,英雄云集麾下。 虽然只是朦朦胧胧的念头,但最近一两年,他已经懵懵懂懂地认识到了,面上和气的,不一定是真的对他好,唯有共同利益,才能让人站在一起,但,一旦利益有了冲突,那么弱的一方,将会毫不犹豫被人舍弃和背叛。 而如果他身体健康,治国有方,能够成长为一个明君,就不再需要临朝太后,摄政亲王、辅政大臣了。 萧偃开始期待每一日巫妖给他投喂的食物,珍惜每一日在梅山的时间,得到了充足的rou食和运动,他从前略动动就气喘嘘嘘头晕眼花,如今却能稳稳当当施展一套轻剑术下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胳膊和腿上肌rou变得紧实有力,精力更充沛,看书也不再动不动发困疲乏。 巫妖已经开始和他对练,对练之时他才知道这剑术的奇妙之处,巫妖说他们那里贵族之间会以剑决斗,签下生死状,决斗还会找好见证人,生死自负。 世界这么大,他却一直圈在这小小的宫禁中,说是天子,却没有行走天下的能力。 身体的强壮开始让他的野心逐步滋养成长,他拥有力量,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第11章 小内侍 日子过得在萧偃看来是仍然风平浪静一成不变,尽可能的保持低调平淡,但他日日去梅山,梅花都落尽了还仍然锲而不舍地看风景,落在有心人眼里,还是让人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孙太后这日过紫微宫来看他,仍然是一身佛气,摸着腕上的八宝佛珠,笑得慈蔼温婉:“听说皇上如今病虽没有大好,但仍然天天去梅山那儿看着,看来是还惦念着祁家那小子吧?” 萧偃有些讶然抬头看着孙太后,迟疑着没说话,孙太后笑意盈盈挥手道:“知道皇上关心祁垣,哀家让他们抓紧教他规矩,今儿问了已养好了,规矩也都教好了,毕竟天赋极好么,今儿正好带过来伺候皇上。” 一个穿着青衣内侍服的小内侍在内侍群中走了出来,低着头上前行了叩拜大礼,漠然如木偶,睫毛垂下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钟鸣鼎食之家精心培养的才子神童,曾经是皇上身边满身傲骨的伴读,如今却穿着最低级的青色内侍服,弯着腰,视线保持在贵人胸口之下,卑微地行礼。 以祁垣从前骄傲的性子,这样当众的以内侍身份回到皇上身边成为仆从,将会是最大的折辱。 萧偃垂睫看着祁垣,那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只是和平时一般地说话:“起来吧,多谢母后体恤。” 孙太后仍然笑得尊贵婉约,仿佛仍然看透了面前这个从小养到大的皇帝面上稳定背后透着的激动:“皇上如今转过年,这也年十二了,当初进宫入承大统的时候,就那么一小点儿,想是住不惯京里,气体不壮,时时生病。那时候哀家可担忧啊,昼夜看着寒暖为皇上加减衣被,日日夜夜在佛前祈祷,祈祷龙体康健,国本稳固,好容易长到这么高了……” 萧偃适时地红了眼圈,面上仿佛十分感动,其实双眸已看向了地面上的羊毛线毯,暗金色的金丝编入赭红色的羊毛线中,编织出了细致古雅的纹路……不知道,巫妖的家乡,是否也和这边一般呢? 孙太后絮絮叨叨念叨了一回了过去岁月,话说多了,自己也感动了自己,仿佛是真的母子深情:“前朝已有御史上书,请给陛下立后了,也不知陛下喜欢什么样子的淑女,哀家好给你挑个合心意的……” 萧偃垂下睫毛,手指微微握紧了袖子,太后为他择后,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他原本该和从前一般,恭敬回答一切听从母后安排即可,但此刻他不着痕迹地感觉到胸口那一点冰寒,本能的不希望有人来插入这一个多月来亲密无间的生活。 他迟疑了一会儿,面露犹豫,孙太后双眸含笑,仿佛关爱之极:“陛下?” 萧偃道:“儿在朝上听大臣说,若是大婚立后,就该亲政了……儿如今精神不济,太傅这些日子对儿时时不满,觉得儿在功课上不够尽心,原本母后拳拳爱之之心,儿子不该推辞,但如今孩儿身子不好,无力亲政,立后一事,还是暂且不提了吧。” 孙太后眸光惊愕,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谁说立后了就要亲政?但大婚,也确实是男子成家的标志……皇上参加朝议不多,她其实也未如何在意,大概是朝议时哪个不知好歹的朝臣妄言,但此刻倒也不好驳斥小皇帝,只能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笔,想着之后好好查查谁在皇上跟前胡说八道。 内宫尽是她耳目,内侍宫人必然无此胆大之人,必是前朝有人怂恿小皇帝亲政,想要媚上谋权罢了。 孙太后眸光转动,看着萧偃说话气息不足,唇白神乏,知道他应该身体还是不太好,神情温和蔼然:“陛下是身子不好,才如此顾虑,待到有了皇后照顾陛下,身子自然就好了……春日已至,虽说如今哀家心如枯槁,供奉佛祖,但也少不得为了陛下,挑选一二,哀家正打算办赏花宴,到时候陛下也看看,喜欢哪家闺秀。” 萧偃缓缓吐出一口气,垂着睫毛道:“劳母后费心安排,孩儿谨遵母命。” 孙太后这才满意,又问了下起居,又道:“陛下既然精神不济,便不可再熬夜读书,陛下您是真龙天子,不是那等秀才士子非要科考博个出身才要苦读,陛下身子好了,就是万民之福了,正该保重身子。” 萧偃都一一应了下来,又道:“孩儿还有一事向母后禀报。” 孙太后倒有些讶异,实在是萧偃安安静静,极少提什么要求,她当初选定这孩子,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养过孩子,看中了萧偃安静不麻烦,五官又长得俊秀,她笑道:“皇上有什么只管开口。” 萧偃道:“前些日子孩儿病中,听说普觉法师来给我祈福过,怪道那日我原本昏昏沉沉,后来睡梦中只觉得金光弥漫,甚是温暖,醒了后觉得甚至松快许多,孩儿想着有机会向普觉法师致谢。” 孙太后笑道:“皇上有心了,不过普觉法师去了壶山讲法,大概下次回京也要一个月后了,下次哀家请国师进宫讲法时,便让人来请皇上便是,只是皇上到底年纪尚小,不可听这些佛道啊太多,以免移了性情。” 萧偃面上带了些恰到好处的笑容应了,孙太后才起身出去,萧偃起身送了她出去,回去看到祁垣仍然垂手站在一侧,一时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好道:“你才来,就去房里歇着吧。”他和一旁的总管太监何常安道:“何大监,给祁垣安排一间单独的房间,让他好生休养吧。” 何常安躬身应了,带了祁垣下去安置不提。 这之后一个月,萧偃一直没有让祁垣在身边伺候过,这让紫微宫里原本以为会来一个让小皇帝宠爱的竞争对手们都有些意外,自然也被报到了孙太后这边。 “皇上一直没让祁垣到跟前伺候?”孙太后正拿着银剪子在剪着芍药花枝,这是要供在佛前的,每日她都亲自修剪后插瓶供在佛像前。 早春的芍药将开未开,含苞欲放,若是拿到京中市面上售卖,能卖出十金的高价,毕竟如今天气尚寒,百花未开,这是皇家御花园的匠人在炭火烧着的温室里精心培育出来的,只为了太后每日供佛使用,金贵之极。 孙太后含笑着道:“到底年轻,没经过事,想是还羞头羞脚的,皇上不使唤他,他不会自己找机会伺候?罢了,本来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随着皇上高兴罢。” 孙太后身旁一个少女笑着道:“姑母如何这么说?祁垣?前些日子才被问罪的那个祁家?”这位少女头发乌浓,面如满月,双眸明亮,语声脆甜,穿着一身鹅黄色华服,面容与孙太后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孙太后兄长承恩侯的嫡女孙雪霄,时常进宫陪伴太后的。 孙太后道:“是啊,祁家也算是京里数一数二的簪缨世家了,祖上从过龙,他家也是出过皇后的,如今也是风吹雨打花落去,成了旧时王谢。”孙太后面容微微带了些怅然:“当初他们家送了个孩子进来做了伴读的,问罪时,那孩子年纪还小,到底也有些旧人照拂,就净了身入宫了,到底伴驾过几年,皇上惦记着那点情分顾念着他。哀家觉得不忍,就把那孩子安排到麟潜宫里伺候了。” 孙雪霄有些意外道:“是皇上央姑母照拂的?” 孙太后道:“你还不知道皇上那寡言缄默的性子吗?他倒是一句话没说过,但天天去净事房那儿的梅山上看着,还病了一场,不过到底是年纪小,不会御下之道,任凭他如何,从前伴读也好,如今做奴才也好,他不知道越是这么捧着宠着,那奴才越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将来若是略有些使唤,那反而是奇耻大辱,还不如一开始按规矩来,让他知道主仆君臣之分,以免养大了心。” 孙雪霄笑对孙太后道:“皇上这是养在姑母膝下,日日佛意熏染,恭俭宽仁。若是担心奴大欺主,宫里有姑母主持大局,哪有敢欺主的呢。” 这句话果然搔到了孙太后的痒处,随着萧偃年纪渐长,她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萧偃不行,过于软弱,只能依靠她的话。眉目舒展,将花枝插入瓶中,端详了一会儿才笑道:“菩萨既有慈悲仁心,也有怒目金刚,这御下之道,也需要悟性,陛下秉性软弱,心性未全,还得慢慢教才行,哀家特意没说,且让他在这上头吃一回亏才好。” 孙雪霄笑道:“姑母就不怕养大了奴才的心?况且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对陛下不利?” 孙太后眉目安然,将花瓶摆在一侧,理了下袖子:“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祁家罪状那是实实在在的,他能怨恨什么。再说哀家做事,岂会留下后患?那祁垣还有个胞妹,也被没入教坊,哀家让人安排进了钟鼓司里好生教着,若是祁垣不听话,那也好拿捏。当然,若是他有本事,能得到皇上的重用,那也是好事,毕竟皇上脾性软糯,总得多些看顾。” 孙雪霄背上微微一寒,原来留的是这样的后手,曾经的才子神童,沦为最卑贱的内侍,又偏偏因为曾为伴读,颇得圣心,可以想见皇上为了这点伴读的情谊,必然会对他另眼相待,以祁垣的才名,辅佐皇帝,应付内宫那点事务那必不在话下。 而历朝历代,在皇帝身边得到宠爱的内侍总管,哪一个不是大权在握?皇帝自幼就安静文弱,在他身旁提前安置下这样一枚棋子,将来得到皇帝宠爱信重后,又能利用他的胞妹来控制他,从而控制皇帝,不得不说,姑母果然是深谋远虑,难怪当初能从一个才人,走到了皇后之位…… 孙太后却微微笑着:“好了,雪霄这花插得极好,你一会儿就亲自送过去给皇上吧,这会子他应该下了学,准备去散步了,你过去正好能陪陪他。” 孙雪霄低眉顺眼应道:“是。” 孙太后满意地看了眼侄女儿,少女正是花期,面容如花苞一般饱满柔嫩,充满了青春的风韵,她意味深长道:“半个月后就是赏花宴了,我们家雪霄,一定是京中贵女中的佼佼者。” 第12章 抄佛经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萧偃确实刚从南书房出来,走在御花园里,穿行在粉红初绽的桃花林间,御河引出的溪流潺潺而过,星星点点的粉白花瓣落在水面,一路迤逦而去。 巫妖在他意识里读出这句诗的时候,萧偃非常意外,站在那里拈着桃花枝就笑了:“这句诗很对景——你居然也读诗。” 孙雪霄从回廊转过来,抬眼正好看到萧偃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怔,十分意外,毕竟这位皇帝,打小就沉默寡言,表情淡漠,孙太后无子,因此只觉得这孩子安静省心,不惹麻烦。但旁人看来都觉得这安静得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她自幼就时时进宫,和这位皇帝相处算多的,但仍然相处的时候是无话可说的状态,几乎每次都是她勉强着找话题,毕竟她年长皇帝三岁,总是要照顾着一些,当然,这位皇帝虽说名义上是自己表弟,实际上并不从孙太后肚子里出来,因此虽说孙太后时常把“你表弟”放在嘴边,她却从来在皇帝跟前小心翼翼,不敢僭越,哪怕知道他年纪小。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姑母看中的儿媳人选,皇帝表弟很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这是家族责任,她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的好处,自然也只能承担这义务,但少不得也想着将来也就如此相敬如宾。 没想到皇上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生动的笑容。 早春桃花并未是最盛之时,不过是青绿之中一点两点,但萧偃这一笑,就让桃枝带上了十分春色,让人注意到这时时面容淡漠又年幼的皇帝,有着颇为出色的容貌。 “有人来了。”巫妖提醒萧偃,萧偃转眼看到孙雪霄,脸上又换上了那沉默的面容,孙雪霄却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仿佛带着星光的眼神,那是飞溅在春光中的笑意。 她那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凡人,不配见到天子的笑容。 她带着身后捧着花的宫女,上前曲膝万福行礼,萧偃挥手:“表姐免礼,从母后那边过来吗?” 孙雪霄站起来笑着道:“正是,姑母正在佛前念经,让我先送这今日新摘的花过来给皇上。” 萧偃看了眼孙雪霄背后宫女怀中抱着的花瓶,点了点头:“多谢母后,有劳表姐走这一遭儿,前日尚宫局那边做了一套象牙书签过来,颇为精致,就给表姐带回去赏玩吧。” 孙雪霄微微抬头,感觉到萧偃从身侧走过,连忙小步跟上,却又一阵恍惚,发现也就过年这两个多月没见到皇上,皇上似乎长高了不少,小她三岁的皇上表弟,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比她高了,从背后看,身量不仅长高了,似乎连肩背也变宽了些,显出了属于男子特有的挺拔腰背。 孙雪霄有些吃惊,面上却仍还沉稳着找话题:“今日授课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学士?” “方鹤林大学士。”萧偃心不在焉地答着,心里却只是有些遗憾刚才和巫妖的话头。 “方大学士啊,我听说他作诗极清丽的,和他的人全不同。”孙雪霄笑着接话。 萧偃漫应着一路走回了麟潜宫内,萧偃命人去拿那套象牙书签:“让人去朕书房,拿前儿得的那套象牙签来,给表姐带回去,眼看着宫门要落钥了,表姐想是还要陪母后说话,别误了表姐的时间。” 孙雪霄忙道:“姑母说了要留我多住几日在宫里,是有个佛经要绣。” 萧偃点了点头,抬眼看到祁垣捧了个晶莹青绿象牙盒出来,眸光微凝:“何常安不在吗?” 祁垣躬身回道:“回陛下,何大监去尚宫局回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小的在书房当值。” 萧偃微一点头,没说什么,孙雪霄起身双手接过那象牙匣谢恩道:“谢皇上赏赐。” 萧偃温声道:“一家人,不必多礼,祁垣送表姐出去吧,回来顺便替朕去烹一壶茶来,要保元茶。” 祁垣躬身应了,孙雪霄看这样子,是不打算留她喝茶,只好行礼了退下,慢慢走回宁寿宫,一路上悄眼看那祁垣,看他眉目低顺,行止与其他内侍一般恭顺,并无不同,看不出昔日曾是那簪缨世家里的天之骄子。 她心下慢慢盘算着,走回了建福宫,孙太后还在宁寿宫的西佛堂内拈香拜佛,她不欲打扰,回了自己住着的阁子内,继续绣起那佛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