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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琢磨着河雅肯定会不屑地说“没必要”,那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拿着它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但我显然忘记了现在的河雅是喝过酒的河雅,虽然没醉但也与平时的她存在差异,而且是极大的差异! 只见她干脆地接过锦囊,同时揭开灯罩,二话不说地把它给扔了进去。 “喂——” 她无辜地看看我:“你不是不要了么?正好,我也不要了。” 我被她堵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心疼地看着被火苗吞噬的锦囊渐渐发出难闻的气味。 河雅又灌下一瓶酒,喝地急了些,呛地直咳嗽,过于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地红彤彤的。 她靠在墙上,没什么精神地喘着气。 锦囊烧完了,我又要走。 “你不就是,想要桃花么,嗯?”她的声音里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挑衅,我不想和这个半醉的人谈桃花的事,她倒不依不饶了:“我给你,我给你啊……” 我回头的时候,河雅指间正夹着夭华的那朵桃花,她直直看着我,嘴唇凑在花瓣上轻轻一吻。 我不由自主朝她走过去,河雅勾着嘴角微笑,而后手指上翻按住自己的额心,移开的时候,那朵桃花赫然印在她眉尖! 我心里“砰”的一下,夭……夭华。 按理说,河雅的样貌与夭华没有一处是相像的,气质更是迥异到千差万别,可是这桃花如今烙在她额间,我只恍惚着感觉这就是夭华一般。 身上的力气转眼间都被抽走了,眼里蓄满guntang的液体。我发着抖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触这鲜艳的桃花。 “你……想要,就自己来取。”河雅甩着袖子擦去下巴上的酒水,嘴唇弯出凿刻的弧度。她在笑,却笑地那样凉薄,可是我管不了了。 眼前的一切都失色倒退,除了那一朵桃花,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它在河雅额头……它在呼唤着我。 颤颤巍巍地接近它,临近了,我又倏地缩回手。河雅垂着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浓密的阴影。 我把手心贴在衣裳上用力擦了擦,吸进几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重新伸出手……快了,快了……指腹贴上去的时候,河雅闭上了眼睛。 我疼惜地描摹着,我从未碰触过这朵桃花,对着夭华我不能如此放肆,可是,现在,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形状与触感。 我按住花蕊,泪水滚滚而下。夭华……夭华,这是贴在你额心的桃花,我看过无数遍,可是如今,桃花还在,你却已经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只是一柄梳子而已啊……”河雅睁开微朦的双眸,那两潭碧意委屈地像要倾泻而出。 我愣了愣,收回手指。 ……梳子? “珠儿你真是过分了……”河雅拾起脚边的酒瓶,昂着脑袋又往嘴里灌。我意识到她是在说离珠,那么我没有料错,她冲我发火的由头果然是因为这个。 “真是过分了啊……”她喃喃着,又往嘴里灌酒。 她以前说过的,她不会在我面前提关于离珠的任何事……但是我知道,那只是场面话而已。河雅恐怕是醉地厉害了,这些话摆在平常,她是断然不会跟我说的。她边喝边咳,瘦削的肩膀不时颤动着。诚然,她迁怒于我是万分可恶的行径,但看她这样又觉得她实在可怜的很,光鲜亮丽的上仙河雅也会落魄到需要借酒浇愁的地步。 我在她对面坐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额心的桃花,心里抽疼更甚,抹掉泪珠子扭头抓起酒瓶,也咕咚咕咚地往嘴里倾倒。 “好……好!”河雅看我也喝了,高兴地拨开身侧的空酒瓶,清出一块地,又拍了拍:“我们一起喝!” 我一口气喝掉半瓶,酒水从嘴里一路辣下去,热意迅猛地攫住全身。我松了松领子,挪到河雅旁边,两人隔着一盏宫灯,就着低迷的红光一瓶一瓶往肚子里灌。 我喝地面酣耳热,唯剩的空明用来盯着河雅的脸看。她喝地比我多很多,但是脸色如常,舌头也不打结,只是语速慢下不少:“你知道……么,那把梳子好多好多……好多年了,嗝,我也……有,我赔给她!” 脑子已经成了浆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主人……救我那天,好大……好大的雨……” “我站在……外面,她清楚的……我没有离开……可是她不——开门。” “她打我……她不让、不让我去找折弥……最后一面,她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能……见到……”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说着别放在心上,可这都是为什么!这几千年都是为的什么!!” …… 我们谁也不搭理谁,各说各的,到后来河雅突然道:“你也要离开我……你也要走,春儿,就是你,也要走……” “主人她——”我断住了,晃着脑袋将酒瓶倒转过来,:“喂——没酒,了。” 她倾身过来夺走我的酒瓶,底朝天地对着嘴巴往下淋,最后几滴酒落在她唇瓣上,她舔了舔,随手扔了瓶子:“我也没了……我再去拿……”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跨出半步,脚下踉跄着又摔了下来,差点把灯也打翻了。我的反应总还算快,护着宫灯极力睁大眼睛:“算,算了,不喝了……我要回去了……” “再坐会……再坐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