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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黄粱 第32节

    “对不起,我今天风吹多了,头脑不清醒了。”

    空气安静下来,这一茬就默认过去了。

    梁风离开了他的身子,沈颐洲侧目看了她一眼,踩上油门往黑夜里去了。

    不长的一段路,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才过了约莫二三十分钟。

    沈颐洲熄了火,很久没有再说话。

    副驾上,梁风靠在玻璃上睡得正熟。黑色的窗口倒映出她半边模糊的侧脸。

    沈颐洲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但他没有点燃。

    耳边似是还能听见梁风振振有词地看着他说道:

    ——“你或许觉得可笑,或许觉得我是又当又立,但是我的确不愿意拿我mama当作博取你同情讨你怜爱的幌子,所以我刚刚说了,我觉得很羞愧。”

    ——“我觉得自己很下贱。”

    沈颐洲目光看向梁风,明亮的顶灯下,她慢慢睁开了双眼。

    脆弱、易碎、无可防备,是沈颐洲给梁风下的定义。

    而他也并不否认,在叫梁风“等着”的那一刻,沈颐洲已为他们之间写好了结局。

    因他实在是看过太多。

    博取怜爱或是真情流露,他其实并不在乎。

    在那些女人靠在他怀里流泪、倾诉的时候,沈颐洲不会感觉到任何的共情、或是悲伤。

    更多的是思绪漂移般的失神,和信手拈来的“抚慰”。

    而后,过不了多久,他便不会再与她们联系。

    他觉得厌烦。

    以为梁风也是这样的。

    她明明可以的,却没有这样做。

    看向梁风的目光于是更深。

    冥冥中一种不可言说的巧妙,梁风其实有很多次就快要行差踏错、让他彻底厌倦的时刻,可偏偏在最后一秒,她都能以一种最真实的姿态逢凶化吉。

    她绝非什么圆滑、聪慧到能让沈颐洲都找不出错的人,相反,她甚至远远比不上任何一个曾经在沈颐洲身边待过的女人。

    她不够放弃自我,不够目标明确,不够听话服从。

    就连在床上,都要他多番调/教,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可沈颐洲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已有了很浅的温度。

    抬手用手背轻抚她脸庞,问她:“还冷吗?”

    梁风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不久。”

    “对不起,让你等了。”

    梁风说完就低头去松安全带,抬起头时,沈颐洲仍在安静地看她。

    要去开门的手也就重新放回了身边,梁风屏息,听见他说:

    “明天搬过来吧。”

    怔神的一刻,沈颐洲已经转身下车了。

    -

    话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梁风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二天,沈颐洲就让人上门帮着梁风搬家。他没叫她把房子退了,只不过后面的房租都由他来续。

    搬去沈颐洲家里这件事也很快就被严琛知道。即使是洛生在沈颐洲身边待了六个月,最后也不过是住在沈颐洲给她在外面买的别墅。

    而梁风却住了进去。

    严琛说,除了赵轻禾,没有人再住进去过。

    那么她现在就必须践行之前许给严琛的承诺。

    一月中的时候,沈颐洲的公司会有一场重要的招标,其中有两家公司中标的几率最大,一家老板叫戴明善,严琛喊他戴老板。另一家,就是严琛的上游公司。

    严琛的公司根本够不上参与这场招标,但是他的上游公司可以。一旦中标,那么严琛的公司便也能顺水推舟地从中获得巨大的订单与利润。

    梁风听不太懂其中具体的细节,她只记得严琛告诉她,十号那天晚上他们会有场饭局。梁风要做的,就是“弄死”那个戴老板。

    然而到了十号那天,梁风已有四五天没见过沈颐洲。

    下午的时候梁风假意要出门,问过司机方不方便。司机说今晚沈先生有饭局,可以帮她叫其他司机。梁风说了谢谢,她自己出门就行。

    严琛那边很快就给她发了沈颐洲晚上饭局的地址。

    吃饭的人并不多,是几个沈颐洲生意上往来密切的伙伴,包括那个戴老板。严琛并未被邀请,但是他在酒店的楼上开了一间房,视野正对酒店门前的那条马路。

    严琛告诉梁风,戴明善今晚会晚些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戴明善的航班信息,七点才落地燕京机场,赶到饭局至少也要八点。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戴明善进入包厢之间,让他彻底失去竞争的资格。

    -

    梁风把手边的烟熄灭,转身关上了客厅的窗户。

    太冷了。

    坐回到沙发上,才发现自己的焦虑依旧没有缓解。梁风眉头蹙着闭上了眼睛,发觉自己开始有些忽冷忽热了。

    好像是着凉了。

    心情于是更加烦躁。

    一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严琛告诉她,今天就算做不成也还有下次的机会。他倒是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眼下看着梁风已经真的接近了沈颐洲,反而不像从前那样逼得紧。

    他想放长线钓大鱼,这就意味着,他希望梁风能更加长久地待在沈颐洲的身边。

    这想法让梁风有微弱的不安感,明明说好只帮他一次的。

    客厅里,安静的顶灯照在梁风的身上。

    她唇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苍白,赤/裸的双臂无意识地抱紧在了一起。

    忽冷忽热的感觉更重了,脑袋里开始有些昏沉。

    梁风睁开双眼,正准备去楼下找找有无体温计的时候,手边的闹铃响了。

    身子忽的就定在了原地。

    下一秒,梁风伸手摁掉了闹铃。

    时间到了。

    梁风在原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拨出了沈颐洲的电话。

    七点半,他饭局刚刚开始有一会。

    梁风重新坐回沙发,靠在扶手上,耐心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

    第一通,他没有接。

    梁风没有等待,很快又重新拨了过去。

    电话在响了十几声后终于接通。

    沈颐洲没有说话。

    “喂。”梁风低低地开了口。

    “你感冒了?”下一秒,沈颐洲就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正常。

    梁风愣了片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好像是,”她声音于是也顺水推舟变得缓而低,像是睡前在他耳边的呢喃,“司机跟我说,你今天回来了。”

    她说完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今天下午原本想用车,司机说你今晚有饭局我才知道你回来的。”

    梁风的声音有些紧张,怕他误会她在“监视”他的行程。

    然而,她听见电话那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想我了?”

    梁风嘴唇轻抿:“是。”

    很快,她听见了电话那头椅子挪动的声响,嘈杂声变得遥远,他像是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在家?”

    “在,”梁风语速依旧缓慢,又问,“…那你今晚,回来住吗?”

    “你想我回去住吗?”

    沈颐洲似是心情不错,梁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想的。”她轻声道。

    电话里,她又听见沈颐洲很轻地笑了起来。

    “明天吧。”他说。

    “今天晚上你还有事,对吗?”

    沈颐洲“嗯”了一声,“晚上我要回趟家。”

    沈颐洲从没和梁风说过这个“家”,可她猜测,大概是他父母居住的地方。

    “那我现在方便过去找你吗?”

    “想见你。”她又补充道。

    梁风说完,心脏就高高地悬了起来。

    “我在吃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