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 第4节
沈颐洲低笑出声。 但是那笑声却并非是真的觉得有趣,只怕是早就见多了这种“故作猛撞”型。 梁风后背出冷汗,听见他说: “那上车吧。” 沈颐洲说完便站直了身子,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早就候在一旁司机也走上前打开了梁风面前的车门。 “小姐,请上车。” 梁风偏头同他说谢谢。 转瞬即逝的讥讽,他是否都没发现来时的“小姐”和这时的“小姐”早已换了人? 还是说,“小姐”是谁,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坐入车内的那一秒,梁风觉得应该是没有人在乎。 车内,柔软的皮质座椅散发出很淡的香气。 沈颐洲靠在椅背上,伸手按下了一半窗户。 司机什么都没问,直接将车平稳低开出了车库。 梁风有些不安地扫了一眼窗外,原本准备好的话头也有些说不出口。 不知道如何开始,不知道如何表现得自然。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说这车要往哪开。 “这么害怕还上车?” 车里,沈颐洲忽然开口。 梁风立马转头看向他,半开的车窗有源源不断的风泄入。 他额间的头发微动,目光落在梁风的脸颊。 面色平和,像是真的关心她。 然而,眼底却很冷。 梁风寂了一秒。 “没有。” 沈颐洲笑了一下,目光点在他们之间空出的一段距离:“那为什么坐离我那么远?” 他话音刚刚落下,梁风身子就冷热交替了一刻,鼻尖浸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坐得离他太远了。 整个后背几乎是紧紧地贴在她这一侧的车门。 可正当她准备调整坐姿的时候,又听见沈颐洲淡声道:“随意一点,我不吃人。” 他说完,又把车窗往下按了按。 更多的冷风涌入,梁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准备好的话头再难开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有了几分强行为之的感觉,说的人不会顺畅,听的人也不会舒心。 不如不说。 片刻,梁风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今天晚上是实打实的败笔,她或许根本就不应该上这辆车。 懊恼和失败在心底升起,不再抱有期待反而叫她冷静了下来。 “前边方便的地方放我下车吧。” 梁风开口道。 沈颐洲的目光过来,这下,倒是多了几分考究的意味。 “忘记问你家地址了,怪我。”他面色如常地说道,“你给司机报下地址,肯定送你回去的。” 不管沈颐洲心里到底如何作想,他表面上倒是丝毫没有让梁风难堪。 梁风也就顺着他的“好意”,先同他道过谢,然后给司机报了地址。 完全不同的方向。 司机很快在下一个路口掉了头。 梁风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原来刚刚当真是往他那开的。 不是没做好那种准备。 只是,太快了。 她害怕做不来。 汽车很快朝着梁风熟悉的街道上开去,她也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不想再和沈颐洲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她索性偏头看向了窗外。 秋天萧瑟的街景,落叶扫了一茬又落了一茬。 顶头的路灯在黑色的街道上铺出了湿漉漉的一片光影,梁风这才发现不知哪会,原来下了一阵雨。 怪不得这么冷。 她双手不自觉抱紧手臂,察觉到身后的窗户阖上了。 遵从本心,她是想假装不知道的。 但梁风还是转过了身子。 “谢谢。” 沈颐洲很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车子开入了一条路灯稀疏的小路,只有两边五彩的霓虹艳丽,穿过车窗在梁风的脸上流动。 昏暗的光影下,让她的某些相貌特征凸显。 “你有点像我一个朋友。”沈颐洲忽然开口道。 梁风眨了眨眼:“那肯定是我高攀了。” 沈颐洲像是觉得她忽然又这样“会说话”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 “你比她漂亮很多。” 梁风顿了一秒:“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 “我没和其他人说过这句话。”沈颐洲嘴角扬起几分讥诮的笑意。 他漆黑的双眸好像能看穿她的心声,梁风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回头。 “……那你的意思,我是独一份咯?”她抬起目光逼迫自己笑着看他。 沈颐洲不置可否地扬扬眉:“你觉得是就是。” 梁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她嘴唇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只笑了笑。 又偏过头去。 司机将车停在了梁风家的楼下。 梁风开了车门,一只脚踏在外面坚实的地面,才勉强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她回头,朝着沈颐洲摆出了今晚最放松的一个笑。 上扬的眼尾像勾起的狐狸尾巴,声音也不再那般谨慎,有种飞檐下银铃的清脆: “今晚谢谢你了,有缘再见。” 她说完也没有再等沈颐洲的回答,转身关上车门,大步往楼上去了。 车厢里重新回归安静。 沈颐洲开了车窗,让更多的冷风涌入。 “往回开。” “好的,先生。” - 一路面色平静地走到三楼,梁风开了门。 走进去阖上门的下一秒,她大口地呼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扶着门边的沙发坐了过去。 半截身子倒下,才听到心脏砰砰的跳动。 缓了好一会,梁风才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 取消了静音,上面跳出来几条严琛的信息,都是问她进展如何。 梁风坐正身子,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给他回道:毫无进展。 严琛的电话立刻就打过来。 梁风告诉严琛,沈颐洲没他想象得那么容易接近。 “那你不也上他车了?” “上他车算什么,”梁风走进卧室坐在床边,“他不像什么好人。”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严琛帮她盖棺定论,“但你好歹已经迈出第一步了,没理由放弃。” “你不懂。”梁风不知道如何和他解释她在沈颐洲车上时那种被随意拿捏、打量、看穿的悚栗感,偏偏他笑得风轻云淡,说出来的话也叫人无从指摘。 “梁风,我是不懂你现在什么感觉,但你有别人都没有的优势现在就说放弃你自己甘不甘心。从前你不愿意低头做这种事也就罢了,这次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没逼你。” 严琛语气已有几分难听,梁风却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