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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麓却很认真地摇摇头:姑娘不要推辞,我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他说得如此郑重,尹崇月倒手脚不知往哪放了,只得听他讲完。 自丧女疯妻之后,我便深恨废太子残党,一心只希望其党羽尽灭,还天下太平,让我家中之悲剧莫要再有。于是我始终为皇上尽心竭力,无奈残党势大,却难扫平。但自姑娘入宫后,施展雷霆手腕军师智谋,直至今日,终于彻底平息逆党。尹姑娘,你是我的恩人,因此我为你做事,自当万死不辞。 陈麓声音磊落言语坦荡,只以军中单膝跪礼拜谢,尹崇月也未想到他有如此遭遇和心境,听他说了原因后,不受这一谢倒显得自己扭捏造作,于是便等他起来,才开口说道:逆党根除并非我一人之功绩,大人言重了。 陈麓沉吟后说道:我想不只是我,皇上也是这样想的。 尹崇月听他说道萧恪,一时不知说什么,其实方才确认自己还活着,她便知道萧恪给自己喝的药决计是假的,他或许只是想真的看自己是想要出宫的自由还是性命罢了只是自己这个答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皇上肯放我走?她低着头问道。 皇上没有和我说任何一句话。陈麓叹气道。 皇上让你去暗杀卢雪隐你为什么放他一条生路?抗旨是很危险的。尹崇月本想接一句,尤其是皇上这般城府如此之深的人的旨意,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卢大人是尹姑娘你心上之人,我不能戕害他,但我亦不能辜负皇上信任,于是我让卢大人杀了我再跑,但卢大人拒绝了陈麓无奈苦笑,卢大人是高洁傲岸之人,自然不会这般行事,只是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后来是太后派人来制止我,如今徐家曾经的一些留在宫中的耳目手下皆已为她所用,她差遣其中一位心腹来,说已是准备好尸体代替卢大人,让我去交差。 尹崇月没想到徐荧真会这样帮自己,一时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她已经不太会看人了又或许她从来没有会过。 那后来呢?她只能这样问。 后来我迫于无奈,打算交待差事后索性自杀谢罪,谁知皇上却让我戴罪立功,带您出宫。 他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 没有。陈麓顿了顿,但是,他说不想再见到你了,后面的话,有人会说。 是谁? 陈麓打开门,迈入屋内的正是薛平。 待他出去关上门后,屋内便只有两个人了。 薛jiejie尹崇月不知怎么忽然想哭。 薛平似是不忍,又似埋怨,只站在床前也不坐下,沉声道:贵妃你真是太糊涂了! 尹崇月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自幼随皇上长大,他全身心信任过的人唯你一个,即便这次的事情,他也是因恐惧失去你和对你的信任所致,而你玉石俱焚,当真是不给她半点转圜说至此处,薛平深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皇上让我来告诉你,你说的话,他会记得,但你这个人,他是一定要努力忘掉的。 滚热的泪滑过面庞,尹崇月心中凄怆道:忘了也好 见她如此,纵然薛平心中不忍,也还是绷住面孔,泠然道:他说你便和卢雪隐去就是了,再不许入京,否则格杀勿论。那药死不了人,吃了顶多烧两天,你不会有事的。皇上还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不管在哪里逍遥快活,享受到的天下安乐也都是他的恩赐。 这气话真的很像萧恪说的,尹崇月怅然想。 还有你的父母皇上会给他们带话说你没事,只是对外,你是一定要死的。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还有卢雪隐也死不了,他被徐太后安置在玄极观等你,你们速速离去不得逗留。 薛jiejie替我谢谢皇上。尹崇月听完后轻声道。 皇上你知道你宁可一死既是不愿意在宫中一世,也是想证明自己宁愿死也不会背叛他。他愿意为这份勇气和决然给你一条生路,只是,过往种种,姐妹金兰的情谊,就全都无了你,保重吧 薛平说完要说的话,履行过职责,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太后让我也给你捎带一件东西,说是送你的礼物。我要回宫了,娘娘的丧事还要大办,娘娘自己离去时注意别让人看见了。他语气顿住,似乎犹豫许久,终是说出口来,其实我一直很佩服娘娘您也嫉妒过羡慕过但现在只希望您过得快活。尹贵妃,就此别过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尹崇月趴在床上控制不住地落泪,许久,拿起那本书,发现是当初徐荧真送给自己的司马承祯《坐忘论》 恶生死之苦,爱生死之业 她轻轻默念,翻开书页,里面掉出一张写有这句话的字,还有另一张素白小笺,上面用徐荧真极具力道又兼美感的笔体写着一句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