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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巴纳德 第69节

    被两人轮流捶过才笑着躲开:“开玩笑开玩笑的!”

    “其实没关系。”

    玩闹后,江聿梁站在原地,抬眸看着那抹红,笑容渐淡,轻声道:“是谁都行。我都很高兴。”

    在这个世界上,某时某刻某一处,有过这样的祝福与惦念。

    也许只是心血来潮。

    至少,在对方写下这几个字时,那几秒,心里短暂地挂着她。

    足够了。

    今天写的愿望还没有上交,竟已经开始灵验。

    她想要多一点活下去的理由。

    周宁跟邱邱无声对望一眼,周宁会意,很快搂过江聿梁肩:“走了,我们中午约那家餐厅不能迟到,会被别人占位的。”

    江聿梁回过神来:“好。”

    阶梯又薄又长,她们三个慢慢悠悠地走着,聊些无关紧要的好事。

    比如云城的天,树,还有上山前,在路边随便选的一家咖啡店。

    “对了,江江,”快走到山脚下时,一蹦一跳倒着走的周宁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们昨天赶高铁站的时候,为什么中途要换车啊?”

    昨天她们临时起意,江聿梁负责买票和叫车,那个时间段还没开始堵车,但在半途,她让司机拐进一家大型商场的停车场,在那重新叫了辆网约车。周宁和邱邱那时都沉浸在手机里,一个处理家事一个处理公事,总之跟着江聿梁她们也能放心地不带脑子。

    这个问题本不难回答,却让她陷入短暂的沉默。

    “因为——”

    江聿梁挣扎过后,决定还是把忧思摊开来说,但刚一抬眼,余光越过周宁肩膀,神色轻微地变了变,凝重起来。

    在被察觉之前,她又很快恢复轻松:“我当时本来想去买点东西的,一下车看到人那么多,就想着算了。对了,你们先去餐厅,我晚一点过去,有点事要办,刚刚忘了。”

    邱叶汀:“好,那你快点过来,我们等你。”

    周宁本来想说什么,被邱叶汀一把拉走了。

    看着两人走到街对面,打车离开,江聿梁才收回视线,右转沿着街道走下去,在一个拐角处转弯,进了条开满小店的巷子。

    不消多时,两道身影也闪身进了巷子,却没有看见女人身影。

    他们正准备分头去找,就听见身后一阵风铃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道略带笑意的声音。

    “两位大哥,找我吗?”

    江聿梁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笑吟吟地望着他们,眼里却一片戒备。

    面相普通,衣着普通,身材比常人要壮实一些,是过目即忘的那类人。

    她昨天之所以小心翼翼地换车,就是因为事情有了进展——

    因为宗奕给她看的那张照片。

    江聿梁查到了点东西。

    她这才惊觉,陈牧洲曾经的提醒并非空xue来风。

    如果对方是他,那没什么不可能的。

    监视的人,虎视眈眈的人,甚至实施行动的人,都会层出不穷。

    对准她就算了,如果波及到朋友,她后悔都来不及。

    没想到真有。

    但坐以待毙,从来都不在她的选项内。

    眼见两人不说话,江聿梁跳下台阶,脚步逼近。

    “你们辛辛苦苦跟到云城,应该就是为了找我吧?谁要找我,您二位说一声,我们定个时间,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不用这样,怪麻烦的。”

    江聿梁唇角挑起淡笑,眼里却沉沉。

    “江小姐,我们确实是在跟着您。”

    其中一位忽然开口,有些迟疑:“但没有要找您做什么。委托人吩咐,我们只需要确保您这边的安全。”

    短短几分钟,她脑海里已经闪过很多可能。

    但没想到是这一种。

    江聿梁眉头皱起:“什么?”

    *

    跟林柏设想的差不多,甚至还更顺利。

    总共在伯明翰待了不到四十个小时,事情就画上了句号。

    本来要订回国机票,陈牧洲却要去趟伦敦,还是自己去一趟。

    想起郑家公子难得严肃的嘱咐,林柏犹豫了下。

    虽然犹豫也不顶什么用。

    陈牧洲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什么。

    不过最后把证件交给他时,林柏不无担忧低声道:“您这次在海外拓线,在外界看来,就是跟宗家在能源这块对打,您自己出行在外,要一切小心——”

    陈牧洲不置可否,接过证件,视线垂下,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莫申新近的作品怎么样?”

    莫申是新城一家画廊。

    林柏记得,他以前买画或者艺术品,都是直接走拍卖会,价格普遍在大七位数到九位数之间。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关注起画廊来了。

    “我……记得,”林柏苦思冥想:“这家有几副现实主义的画卖的价不错?”

    陈牧洲:“卖了多少?”

    林柏掏出手机飞快查看:“分别是56.8万,39.5万和62万成交的。”

    陈牧洲点了点头:“好,有几副画,我到时候发给你,你跟他们说一声,帮我留着。”

    林柏:“还是老样子,送到77号那边?您的心理价位大概是——”

    “不需要。”

    陈牧洲说。

    “以后我会自己去。”

    他音色很淡,却藏着飘渺的一点什么。

    不管谁想去捕捉,都只会捉到一手空。

    没几个小时,暮色四合,夜色初降之时,泰晤士河畔建筑已经被淡橙的灯光笼罩。

    陈牧洲站在河边,沉默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他低头,拢住风点燃一支烟,一缕极细的烟雾从指尖腾起。

    有那么几秒,已经变成一座孤岛的过去幽然靠近。

    灯色如何笼罩住威斯敏斯特宫,过去的影子就如何罩住他。

    ——这就是伦……伦什么?很远吗?

    ——好,小洲,以后你要能去,爸爸肯定努力工作,绝对让你过去!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画面里混合着中年男人的憨笑和被黝黑的面庞,还有零碎的闪回。

    ——陈牧洲?一疯子啊。听说他妈以前有病,估计死前传染给他了。

    ——跟人打架差点打进监狱,离他远一点。

    ——就他?还想进三中?怎么可能,做梦吧?

    一些他以为当时没有记住的话。

    ——怎么六个打一个?神经啊!

    砰。

    风拐不进的死角巷口。

    有人影停留,书包落地的响动。

    那道声音很亮,也很醒目。

    那天是七月七号。太阳怎么那么烈呢,角度都看不太清。

    人是逆着光的,影影绰绰。

    在听了几句难听话后,对方什么都没说,直接扑进了战场。

    这人支棱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硬生生把战场拉成平局。

    结束后,拎起书包,一瘸一拐,骂骂咧咧的走了。

    没有看他一眼。

    也好。

    后来,陈牧洲又遇见过这个人很多次。

    是个初中生。

    他认不得人,但认得她的发尾,翘出的弧度很独特。

    说是好中学的风云人物。

    叫梁聿。

    她是真真正正一道风。

    棱角分明,上天入地。

    陈牧洲这一生经历过许多逢魔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