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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来陆府门前,便缓缓停落下来。车门被人从外拉开,霍广已候着门外一拜。 公主已到了府上,霍广便先回去与少主复命了。 玉昀由阿翡扶着,落了马车。才与人家道了声多谢。 陆北乔正赶来,也跟着玉昀与那小将军道了声谢。见那挂着宸王府上家徽的马车,被霍广一行领走。陆北乔方问起玉昀。 公主看来,是得了宸王照拂? 玉昀并没有心虚的意思,昨夜若非闯入别院,她许也回不来陆府了。可陆北乔又哪里知道他那位姨母和掌印江随的龌龊打算。 得皇叔怜惜,赐了车马回府。 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去若水院了。 怜惜陆北乔却不自觉地咬着字眼。又见玉昀要走了,忙要来扶着,我送你回去。 玉昀便忙寻着阿翡搭了手过去。二爷诸事烦身,不必了。 陆北乔怔了一怔,却还是跟在了身后,将她送回了玉檀阁。 轻音正候在玉檀阁的大堂里,见人回来,又是惊喜,又是松了一口气。奴婢就说,主儿万福,该是没事儿的。 宋氏昨夜晚归,轻音本也在门前候着人。宋氏本只说公主要在玉檀宫中留宿一宿。还是大姑娘偷偷过来若水院,说起玉昀在庆丰殿晚宴上,被人扶走之后不见踪迹的事。 轻音这才去东苑寻了陆北乔。是以陆北乔整夜未眠,一早,便去了梧桐苑里与主母对峙。拟了帖子要去宫中接人。 玉昀安慰轻音道。都是安好的。罢了,便扶着阿翡往楼上去。又说,我是真的乏了。叫二爷回吧。 陆北乔抬眸仰看着正上楼的人,公主,可要寻许太医来请个脉象。 玉昀脚下顿了顿。许太医素来知道她的身子,而她昨日方用过那味不堪的药,若叫许太医诊出个蛛丝马迹,便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二爷近日在翰林院,很是悠闲么? 这话轻飘,似是有些关心。可温声之中,仔细琢磨,便能听得几分不大耐烦的意思。 陆北乔一时语结。她素来都觉着翰林院修书太过繁忙,念着他为何不能早归。如今却是一刻都不愿他多留的意思。 他唯有垂眸答道:不是。只是听闻,公主昨夜复发旧疾,还是请许太医来探探的好。 他别无它意。不过是一夜未眠,眼前全是她病中惨白的唇色,直至天明,方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耳旁却总响起她那阵子的小咳之声。 醒来,他便隐隐知道。 他待公主,许是早就放不下心了。 可此时却只听得楼上话语声冷冷淡淡传来。 二爷多虑了。我说了不必了。二爷请回吧。 玉昀没再理会身后人的面色,她是真的有些乏了,又哪里还有精神应付于他。只将将上了楼,叫阿翡宽去外衫,换上寝衣。便侧身将自己窝去了床里。 阿翡知道她一宿未曾安睡,疼惜着人,将床帏放下。 只是将将合眼,眼前又是昨夜那些模糊的画面。 起初,只是兰秋和星瑜美艳的脸,还有墙上的两幅美人图。她又恍惚看到,三皇弟拿着鸠车坐在殿中憨玩,又被江随扶了起来。 随之,梦境停留在被废弃堆在一角的兵书和行志上。那里许多孤本,都是皇爷爷最喜欢的。留给了父皇,她也曾见他仔细翻阅。 儿时的她,不多能出京城。知晓天下,便是皇爷爷与她看的那些行志。她知道大周疆土之大,横跨土地南北,四海临疆臣服,朝拜入京,又都带着书上所记的物产。 皇爷爷许是不会知道。 皇城心脉所在的养心殿,如今沦为内侍寝居,豢养美色夜夜笙歌;而大周的皇冠,正落在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儿头上,被宦臣钳制。 又或许,他会知道呢? 只是一个念头,足以可怕到将她从梦中惊了起来。 额上已是一层薄薄的细汗,拽着被角的手心,也是guntang。眼前却是皇爷爷那双及其英朗的眉眼,不怒而自威。 自儿时有记忆起,那位万人面前高高在上的长者,在她面前是难得的亲和。她读书辩经,书法画艺。得他亲自指点,虽是宠着,却也严格。 一位出色的帝王,眼光和要求颇高。而她自也理所当然,要去迎合。她庆幸有这么一位长者青睐,督促她事事精进。可也偶有达不成他的寄望,感到委屈无力的时候。 而她许是自己都未曾察觉,自从皇权易主,那般同样的感觉萦绕其身,又在昨夜里从养心殿中出来之后,渐渐浮出表面。 可她又能怎样呢? 皇叔的生母被皇祖母嫉恨,是以自幼被皇祖母苛待。如今他从皇祖母手中夺了大权,便定是要报复的。皇祖母被他囚禁,就连早前预备接替父皇位置的二皇兄也不见踪影。只是皇叔的报复许不止于此。 一路想到这里,眼睫便又觉沉了起来。 既是无力能改变的事情,多思便也无益了。帏帐内缓缓飘来清香,是阿翡在外替她点了安神香。她只合眼继续尝试入睡,这一回,便也没有恶梦了。 玉昀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才醒来。神思清明了些许,便也没再去想那些烦心的。阿翡端来茯苓粳米粥,道是补气理气的。侍奉她用下了,又暖了一壶安神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