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小妻子 第76节
“那就孑然一身。”赵修和伸手去接外头的白雪,雪落在掌心化成水,他说得没有一点犹豫。 后来这些年,她放下执念和过往,逐渐把赵修和当成自己的知己好友,前些年在京城相聚的时候,她问过他,“找到你要的那个人了吗?” 青年握着茶,闲落棋子并未回答她的话。 可如今。 她知道她无需再问他,他已经找到他要等的那个人了。 眼前的女孩或许不够聪明,可她身上却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特质,她纯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像她和赵修和这样的人,聪明人看得多了,阴谋诡计也经历得多了,所以更向往这样一份不用去猜忌的纯粹。 和这样的人相处,你可以永远不需要去提防她。 倒是忽然有些羡慕起赵修和了。 倘若先前对顾姣好是因为赵修和,如今倒是真的对眼前这位小姑娘起了几分怜爱,她不由说,“我虚长你几岁,你若不介意就唤我一声jiejie吧。” 顾姣能感觉出她的态度比先前更为柔和了,虽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她也没犹豫。 她挺喜欢这位沈大姑娘的。 “沈jiejie。”她轻声喊人。 “哎。”沈迟姜笑着应了一声,余光瞥见正朝她们走来的赵长璟,笑着和顾姣说道,“以后他要是欺负你,记得和我说,jiejie帮你对付他。” 顾姣愣了愣,一时有些不明白沈迟姜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聊什么?”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才回过神,却也没想太多,她还是有些不大能神色自若地面对四叔,刚才脸上挂着的浅浅笑意在无意间又被她压下了,她摇摇头,小声喊了人一声“四叔”,又和沈迟姜说了句,“沈jiejie,我先上马车了,下次再见。” 她说完便上了马车。 看着她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沈迟姜挑了挑眉,再一扫身边微微蹙眉的男人,倒也琢磨过来了。 合着闹半天,这两人还没说开呢。 不由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赵修和,你也有今天啊。”她压着嗓音冲赵长璟说,面上的看戏藏也藏不住。 她还以为这世上的事没有赵长璟解决不了的,尤其是在女人这件事上,看多了女孩子们铩羽而归,还是第一次看赵长璟这样被人躲着,她看着人戏谑道:“要不要我帮你啊?” 赵长璟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语,只说了一句“走了”便翻身上马了。 沈迟姜点了点头。 启程前,顾姣又掀起车帘,和沈迟姜挥手再见。 “下次见啊。” 沈迟姜同样笑着朝顾姣挥了挥手。 马车启程,顾姣正想放下手中的车帘就看到了四叔望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看着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她心下一紧,握着车帘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一些,偏还想佯装如常一般与人说道:“四叔,我先休息一会。” “嗯。” 看着四叔颌首,顾姣稍稍松了口气,等车帘落下,看着对面弄琴的脸上也有担忧,逃避的心理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外头。 武子华和梁大明在开路,曹书凑过来,看了一眼车帘全落的马车,他一向观察细微,自然感觉出了不对。 “您和顾小姐……”他压着嗓音问。 赵长璟也看着马车,闻言,他未多说,心里却想着等到章丘还是和小姑娘聊一聊吧。不管怎么样,他希望她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躲着他避着他无所谓,即使明日让他离开也可以,但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她这副仓惶不安的样子了。 她不该这样的。 赵长璟收回目光,目视前方,“走吧。” 曹书还想再说,但看着主子静默不愿多言的侧脸,到底还是没再开口。 可他们今晚注定是没法到章丘了,马车才走出济南府,天空就忽然轰隆一声下起了暴雨。 “怎么突然下雨了?”顾姣听到动静忙掀起车帘,她看到曹书在分发早先时候在城里买的雨具,但雨下得太大了,即便把雨具披上,那些雨水也还是随着风往人脸上砸,看着四叔脸上很快就蒙了一层雨水,而那雨具遮不到的衣裳上面也全都被淋湿了,这个时候,顾姣也顾不上自己现在不敢和四叔相处的心理了,忙仰着头冲人说,“四叔,您快上马车。” 蒙蒙雨水中,赵长璟看着她摇头,“不用,你坐回去,别让雨水溅到你。” 他说着想替顾姣把车帘拉下,却被人抓住袖子。 “您上车。”小姑娘平时看着软软的一个,真发生什么,脾气却也执拗,这会她不顾雨水砸到自己裸-露的手背上,也不管袖子已经被淋湿,雨水砸在她的脸上,她那张姣美的小脸很快就变得氤氲起来,就连睫毛也湿润了,可她还是依旧执拗地看着赵长璟,似乎他不上车,她就不松手。 赵长璟看了她一会,终是无奈,他轻轻应了声“好”。 顾姣这才松了手。 赵长璟脱掉雨具又绞干衣裳上了马车。 顾姣顾不上弄琴替她擦拭脸上的雨水,看到他进来便立刻倒了一盏热茶给他,看着他即使绞干还依旧湿淋淋的样子,她想替人擦拭湿了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按捺着只递了一块帕子给他,而后看着他蹙眉说,“四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雨下得太大了,别说曹书他们还在外面,就这样大的雨,马儿也会被惊扰,她心里不禁心生后悔,为什么要离开沈府呢? 现在害得大家变成这样。 她情绪摆在脸上,赵长璟自然清晰看到了她脸上的自责。 “别多想,不关你的事。”他宽慰一句后,往外喊了一声,“曹书。” “主子。” 曹书打马过来。 “你去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能避雨的地方。”赵长璟与人交待,这会再回济南府已然不现实,只能看看前面有没有驿站或是别的可以躲雨的地方了。 曹书应了一声便策马离开,没过一刻钟,他就回来了,“主子,前面有间寺庙。” 赵长璟嗯了一声,回头问顾姣的意思,“去寺庙住一晚可以吗?” 顾姣这会哪里还顾得上住哪里,只要能让他们别淋雨,就算是破庙,她也可以,她忙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朝曹书说的那间寺庙出发。 到了那,曹书上前拍门。 顾姣坐在马车上掀起一角车帘,看那寺庙外头挂着一块门匾,雨太大,她看了一会才认出那上头写着“济缘寺”三个字,不知道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还是怎么,曹书拍了好一会也没见人来开门。 “不会没人吧?”顾姣有些担忧。 “门前挺干净的,应该不会没人。”赵长璟也看着外头。 顾姣看了看,的确很干净。 “主子——”曹书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回头,正想和赵长璟商量下翻进去看看,就听到身后的大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僧人撑着伞站在门后面。 看到门前的曹书,他愣了愣,方才问,“这位施主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开门了,曹书也就收起了心思,他转身和人客气一礼后同人说道:“我们路过此地,突遇暴雨,想叨扰大师在这暂住一宿。” “这……” 僧人看着似乎有些犹豫。 但一看曹书手里的刀以及他身后依稀还有几个壮汉的身影,犹豫一瞬,还是点了头,“几位施主进来吧,只是我们寺庙人少简陋,恐怕得怠慢几位了。” “无妨,有个避雨的地方再有口热水喝就好了。”曹书笑笑。 他让僧人稍等之后,转身去冲赵长璟他们说话,没有注意到僧人朝身后打了手势,雨声太大,遮盖了所有的脚步声,就连一向心细的曹书也未发觉,他神色如常走到马车前,“主子,顾小姐,已经和里面的僧人说好了,我们在这借住一宿。” “嗯。” 赵长璟点了点头。 “我先下去。” 他和顾姣说完撑着伞下了马车,等顾姣下来后,他把手里的伞往人那边移了一些,雨下得太大,顾姣这会也没说别的,乖乖站在四叔身边跟着他往里头走。 除了梁大明暂且留下停靠马车和马匹,其余人都跟在两人身后往里头走。 曹书还帮弄琴分担了一袋包袱,里面有顾姣的换洗衣服和常用的小枕头,顾姣有些挑地方睡,出行不便,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全,所以每次出门,她都会带上她的小枕头和阿丑,有了这两样东西,她也就不会太认地方而睡不着觉了。 还有一袋就是沈迟姜为她们准备的吃食了,也亏得有这一袋东西,要不然今晚他们怕是得饿肚子了。 黑夜,又是寺庙,顾姣和赵长璟都没戴帷帽。 走到寺门口,看着站在门边的僧人,顾姣朝人客气躬身,“叨扰大师了。”她嗓音干净明亮,犹如如黄莺一般,僧人不由低头看去,正好瞧见顾姣抬起来的脸。 那张脸明媚夺目,在微弱灯火的照映下,美得仿佛神仙妃子一般。 僧人怔在原地,直到感觉到一双凌厉漆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忙回过神,“济缘寺广开大门,本就是为了帮人。”他道了句佛号后又朝一群人合十一礼便转身替他们领路。 转身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抹凌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收回,他脊背僵硬,却不敢回头,也亏得今夜雨声大,压过了他的心跳。 要不然就他这副模样,别说赵长璟,只怕曹书也能察觉到不对。 “四叔?” 顾姣正要抬脚却发现身边四叔未动,不由停下步子,低声喊人。 赵长璟低眉,与顾姣那双困惑的目光对上,听她问“怎么了”,他方才答,“没事。”风雨太大,即便他把头顶的伞移了大半到她的身上,她的衣角和发丝还是被雨水溅湿了,长眉微拧,他暂且压下了心里的那抹异样,说,“走吧,先去歇息。” 济缘寺的确如那僧人说的不算大,一般寺庙都有三个门,可这间寺庙却只有一个门,从大门进入寺庙再走过一段路便是主殿,此处倒是和别处一样,是供奉着释迦牟尼的大雄宝殿,另有两个偏殿供奉着四大天王和弥勒佛。 僧人领着他们往西边走,边走边说,“东边是我们禅修的地方还有僧房,这会其余师兄都还在做功课,斋堂距离几位施主休息的地方不远,这会也还有人,若是几位施主有需要的话可以让人准备一些简单的斋菜,热水夜里都有,若需要,自己去拿便是。” 这些话自然有曹书回答,他笑着说,“多谢大师。” 僧人摇了摇头,“不用。” 休息的禅房很快就到了,顾姣一行总共七人,依旧是按着从前定客栈时一般安排,顾姣和弄琴一间,赵长璟一间,梁、武两个护卫一间,崖时和曹书一间。 “那几位施主便歇息吧,若有事的话……”他说到这似乎停顿了一下,虽然只有一息的功夫,但赵长璟还是察觉到了,“施主可以来东边的禅房找我们。” 曹书未发觉,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僧人离开,他正想去分下吃的,就看到主子还站在廊下看着僧人离开的身影。 “您是觉得这僧人不对劲?” 他自幼跟着赵长璟,自然很容易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说话间,他不禁也肃了面容。 “回头去打探下。”赵长璟其实也不确定。 他就是觉得这个僧人刚刚看顾姣的时间太长了,一个出家人,岂会那样看一个女子?想到这,他不由扭头朝隔壁看,顾姣早些时候已经进去了,透过暖橘色的亮光,能看到她的身影,他压低声音,“回头去拿水拿东西都检查下,夜里也警醒着一些。” 曹书点点头,又问,“顾小姐那要不要提醒一句。” 赵长璟听闻此言,却又沉默了一瞬才答,“先不用。”小姑娘原本就因为今天下雨而自责不已,若是让她知道寺庙也许还有问题,以她的性子肯定又要自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