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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如今脑子里装不下太多东西,只萎靡了一会,待吃过当做早膳的两只小花糕,就被良言捧来的新衣裳给勾去了魂魄,眼睛倏的亮了起来,那边微不足道的不愉快很快就丢到了一边。 待良言帮他穿好了新猎服,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给殿下看看,良言去倒盆子里的脏水,他就趁机撩开帐篷的毡帘闷头往外溜,然而才走没多远,才抬头看见外头布满了百顶几乎一模一样的帐篷,像是撒在草地上的羊羔。 谢晏不认得路,再转身,连哪一顶是自己的帐子都不认得了,又见外边人多,零零散散早起的家仆们拿视线剐着他……他一下就慌了,站在原地愣神。 眼睛刚控制不住地发红,忽的有人不看路,撞了他后背一下。 谢晏往前踉跄两步,脚过分用力,疼得厉害,刹那间没有支撑住身体,一下子就跌坐在了草地上。这一下可好,睫下的雾气迅速凝结起来,湿漉漉地在眼眶里转动。 “抱歉,你、你没事吧?” 来人是位锦衣公子,说话声温文有礼,但因为无意撞了人而有些慌张。他一早起来活动,准备过会开猎时好大展身手,哪想着一掀开帘子出去,外头就站了个人。 他转到对方面前,弯腰去扶,问他是否有受伤,待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看清对方的脸时,眼里闪过惊讶:“晏哥!” 谢晏揉着腿站起来,才发现撞他的是段清时。 段清时今日着花青色骑射服,头发均用玉冠束起,一改往日的书生气质。他见谢晏眼中有水气,脸也脏了,忙抽-出丝帕来给他擦脸,但干燥丝帕哪擦得净草灰,反而越蹭越花。 春猎仪式即将开始,他见周围人越来越多,少不得拿诡异眼光打量他们的,忙把谢晏拽回旁边自己的帐子里:“晏哥,你别蹭了,跟花猫似的……我帐里有清水给你擦擦脸。” 谢晏听他形容自己像花猫,知道肯定很丑,他环顾四周也没瞧见良言来找他,也不愿这样出去见人,只好跟着段清时进帐子了。 段清时委实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想见谢晏,谢晏竟就出现在自己帐子门口。 更没想到,他就是客气客气,以为谢晏不会跟回来,没想到谢晏就这样跟自己回帐了。 进到帐子,段清时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一会是拿这个,一会是拿那个,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直到谢晏端起他放在案上的铜镜照脸,他才回过神来,将丝帕浸了水。 “晏、晏哥,你怎么在营地里住?我以为你会在,在行宫里。”段清时局促地将丝帕递给他,“你,你擦擦脸……” 昨夜夜色深沉,他们来得又悄无声息,谢晏一觉睡到天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的,是故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 段清时见他不理人,也不觉受了冷落,反而更殷勤:“晏哥,你早上吃东西了吗?我这有乳茶,你小时候爱喝的,你要不要尝尝?” 谢晏还是沉默,段清时放下-乳-茶,又拿起一包没拆的纸包:“那、那邺京特产的酥果子,你要不要?” 邺京是南邺曾经的国都,如今划归做大虞的一个郡城。 谢晏问道了熟悉的点心香味,他蠢蠢欲动,但也只是看了看,没有拿。 阿言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虽然这个段清时已经见过几面,但对谢晏来说就是知道个名字的关系,算不上熟人。 段清时两手捏着纸包,目不转睛又拘谨地望着他,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紧张得将里面的果子捏碎了一角。 “晏哥,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紧身窄袖红骑装,衣摆绣着栩栩如生的卷草宝相花。 脚上是鹿皮小靴,束白玉蹀躞带。 衬得人英俊秀颖。 段清时一眼就看出,这料子是西疆的贡缎,华软又垂坠,轻易不会勾破。因为工艺复杂,一年下来也就织几十匹,宗亲贵族都不够分。 这种料子不易上色,赤色是最难染的,浓一点显得老气,薄一些又觉人轻浮。 谢晏身上这件,是极正的朱红,愈显得发乌颊白,一痕雪颈。他少时也常穿红,但少年英气与如今的青年俊朗亦有不同,他这般去到猎场,恐怕满场都找不出比他容貌更英俊的了。 听他这么说,谢晏也欢喜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不禁得意起来:“真的?” 段清时忙点头。 谢晏思索了一会,脸上挂上了甜美的笑容:“那殿下一定喜欢。” 他一笑,如春日璨阳,段清时直接看愣了,压根没听见他说的是谁,呆呆地又点了点头。待回过神来,谢晏已转过身去照镜子了,他忙跟上。 段清时还没看够,就听外面有人焦急地喊“公子、公子”。 是良言的声音。 他纵然不愿旁人打搅他与谢晏独处,但良言一直扯着嗓子喊引起围观,更不是个事,只好挑开帐帘,放良言进来:“晏哥在这。” 良言见是段清时,立刻咄咄冲进来,上下将谢晏检查了个遍,见他毫发无伤,只是身上沾了些草茎灰尘,而段清时手上正拿着一块帕子,他警惕地看了段清时一下:“东阳郡王。” 段清时苦笑道:“你也不必防我跟防贼似的。只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晏哥,帮他擦擦衣裳罢了。”他揣着一丝希望,问道,“待会春猎仪式就要开了,你们可定好了座次?若是没有,我旁边还有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