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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喝得如此不开心,裴钧就开心了,头痛都觉轻了。 药煮得偏热,又多是补益亏虚的好药材,刚下肚没多久,谢晏冷白的脸上就浮起了红润的血色,鼻尖也冒出细细的密汗。 他看摄政王在发呆,就欢天喜地地捧起香囊掖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握起裴钧的手,看金主天神似的,眼睛闪着光:“谢谢你。你送我鸟还给我钱,你真的是个好人!你常来,我喜欢你。” 谢晏脸色是好了,一点香囊穗子从他衣襟漏出来,晃晃的像条小尾巴。 “好人”裴钧看着碗底渐空,听他一脸天真纯洁地说着“喜欢”,幡然惊醒,脸色忽地不好了。 ……所以自己来这一趟是干什么来了? 他是来刺探谢晏,羞辱谢晏来的! 结果呢?反倒哄着谢晏喝完了一整碗补药,还倒赔进去一枚东珠香囊! 但香囊已经被他贴身藏进去了,裴钧总不能再伸手到臣子的衣襟里头。 那像什么话? 到时候良言那个泥腿子又到处跟人说,摄政王疾风好色,还锱铢必较、一毛不拔,给出去的赏都能要回来。 年少时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就没少给他找不痛快。 看他脸上风云变幻,谢晏不懂,温顺乖巧的眉眼里写满了大大的困惑:“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裴钧沉默。 谢晏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 “……”裴钧面露愠色,“成何体统,松手!” 谢晏不松,又朝他坐近了一点,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有点熟悉,谢晏形容不上来,但闻着心里舒服,早就把这人先前逼他喝药的事给忘了。 他贴着裴钧,又拽了拽堂堂摄政王的袖子,乖顺地垂着眼睫:“你好香,比阿言烧的安神香还香……你能再陪陪我吗?” 裴钧先是一惊,继而恼羞成怒:“谢晏!你放肆!” 这世道疯了,还是谢晏真疯了——谢晏朝他撒娇?! “不陪就算了……”谢晏声音闷闷的,有一点点失落。 裴钧很快镇定下来,一哂,俯身欺下,结结实实地将他锁在椅内:“谢卿,深更半夜,你我独处一室。你穿的如此单薄,揪着孤衣袖,还这般言语放浪……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晏后腰被迫贴着椅背,也不挣扎,只是摇了摇头。 裴钧似笑非笑地睨着眼前人,恐吓他道:“这就是争宠的意思,是自荐枕席想给孤侍寝。到时候你再害怕得哭,孤也——” 谢晏当然听不明白,还好奇地眨着眼,又凑他胸膛闻了闻,修长柔软的手指缠着他袖角,催他快点说。 眼前的人安安静静地歪头看他,鼻尖一点点红,脸颊也因为补药透出粉意,瞧着乖乖的怯怯的,倒是眼睛很亮,像深夜里的灯火,熠熠地烧着。 没哭。 这么漂亮的眼睛,最适合哭了,裴钧恶毒地想。 药里有安眠的成分,这会儿药效上来了,没等他接着说下去,谢晏将脸抵在他胸口,有点昏昏欲睡。 裴钧冷不丁被一具柔软的身躯撞进怀里,眼里尽是难以置信,吃惊地低头。 他和谢晏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只是谢晏伶牙俐齿手还贱,总爱招惹旁人,次数多了两人就针锋相对起来。后来关系恶劣到,秋猎被迫同住一帐时,谢晏会睁眼熬到天明,害怕裴钧半夜举刀把他舌头割了的地步。 此时看着谢晏近在咫尺却毫无防备的脸,像是窝在身前的兔子,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模样。 裴钧胸口嗡嗡的,又恼又烧,有几分相信他是真的傻了。 …… 平安候府前厅。 宝瓶已经靠在廊柱底下听睡了,一对老仆还伺候着指挥使茶水。 纪疏闲的脸已经跟茶汤一个色儿了,一肚子水,直直打嗝。 他从三皇五帝聊到了开国勋臣,还把这几年平安候府的来因去果都套了个底儿掉。又从宝瓶那没良心的爹娘到聋二哥的耳朵是怎么聋的,连老仆远在城外庄子上的儿子的鸡毛蒜皮家务事都评论过了。 ……儿媳吃醋,不肯与儿子同房睡觉,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之类。 纪疏闲心不在焉地想,这么长时辰了,别说是问个话,这要是孤男寡女,孩子都能怀上好几个了吧? 回过神来,老仆还在絮叨,这会儿实在有点没话找话,纪疏闲看了看天色,勉强自己抿了一口茶,点点头说:“您儿子跟那女婢走得近,儿媳吃醋拈酸也是正常的,夫妻嘛,说开了就好了。” 裴钧自后院出来时,纪疏闲不知正在兴哪门子的叹。 “哎,寻常人家都怕外室毁家,更别说祸国妖妃了,美色误国确实要不得……” 阿言听得云里雾里,心想祸国妖妃关我家什么事,驾前训斥礼仪,怎么还训斥到美色误国上去了。 他也困得不成,刚要回话,就被人给冷声打断:“纪疏闲,回府。” 阿言原地蹦起,吓了一大跳,扭头看了看侯府紧闭的大门,又看看突然凭空出现的摄政王。 不对,他怎么从后头出来?! 裴钧一句也懒得解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平安候府。 纪疏闲瞥了眼已经懵了的阿言,捂着一肚子水忙跟上。 两人走在外面的大街上,也没坐辇,一帮雁翎卫小的们都屏退了,只有指挥使陪着。夜风拂进裴钧的领口,心窝的热度被吹凉了,他慢慢冷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