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玄幻小说 - 应魂在线阅读 - 第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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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嫂帮忙居中联络,他大哥已经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地方有些偏远,是中夏版图的最北端晋源,那里是抵御草原十八部的最前线,常年有边境之乱,此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然后唐放便走了。

    夜晚流水淙淙,周殷心中惊栗,孔捷心中也惊栗,完全没有想到当年竟是安平王主动追求的国公爷。

    等再相见,广武围城,城池上下匆匆一瞥,两个人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就像公主曾说的,“当时五哥高兴坏了,堂上费大人还在呢,他哇哇乱叫地抱起二哥就原地转圈”。

    但孔捷不知道周殷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了,周殷没有去皇宫戍卫走他那条康庄大道,他跑到了晋源那个穷强僻壤来了,直到后来唐氏起兵,直到唐氏一统天下,他的生命里都没有再出现过他那么强势的家族的庇护。

    但也还好,安平王一家对他非常好。

    若不是孔捷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成国公和安平王居然是当今陛下带出来的将才,唐耿常常叫人把最大幅的北方地图铺在厅堂上,穿着袜子走上面的山川草原,手中一根手杖,和麾下的将军们讨论地形地势和可利用的阵型打法,这个男人跟北方草原打了太多的交道,还没有起家时就是以走私玉器、美酒、马匹为生,对草原可谓是了如指掌。

    孔捷没有见过皇帝,但回忆里那个男人的风采当真是一见便不容错认,直挺的背,高雅、强大、明察秋毫,还有那一双眼睛,光华内敛,不怒自威。

    唐家这三兄妹太像了,得天独厚,一口气集齐了这天下最漂亮的眼睛。

    当时的安平王已经一战成名得封小唐侯,整日在国公爷面前开屏翘尾巴得意得不行。

    可是他大哥从不夸他,总批评他轻浮毛躁,不如周殷浑厚周密,安平王不服,整日在这上面跟周殷拌嘴,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大概是天下大才大多都不耐烦搞纸面谈兵的学问,毕竟战场上小唐侯快马轻裘,出兵如电,最喜欢做前锋亲自试探敌情和诱敌,怎么刺激怎么来,但也因为性子太不定,对方若避其锋芒他又猜不准主力位置,他出门十次有九次无功而返,总是在无所不能和一事无成之间反复横跳。

    这天陛下又撒了一题。

    安平王又毛躁,急吼吼和国公爷拆了几招,三两下就被抓到破绽。

    国公爷云淡风轻地笑了:“四劫连环,势孤取和。好棋。”

    安平王倏地撇过去,恼羞成怒去踩周殷的脚,咬牙说:“你敢嘲讽我!”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窜得老高,生气都风华正茂。

    国公爷抱臂,矜持地让他踩了个空,年轻的脸上满是要绷不住的笑意。

    那些年,他们见过许多可怖的生死。

    风雨神州,整个江山大地都在交战割据中燃烧震颤。

    小唐侯的确骁勇善战,数战扫开西南群雄,灭三王,断河西,平捻军,统带西北精锐,狂飙突进地带着范阳唐氏这一旁支纵马高歌,他们什么都迎来了,王图、霸业,城池、土地,显赫的地位、世人的尊敬。

    可那是用鲜血换来的。

    生死沉浮,大喜大悲,风急浪涌中的沉闷厮杀,每一刀都真真切切。唐放和周殷数不清有多少次被逼到走投无路,数不清多少次被雨雪、地形、粮草、回援、突袭逼得以为此处就是最后一战,槊开长枪,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孔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

    只能看见大量大量他们亲热的画面。

    国公爷非常直白,安平王更是大胆热烈,孔捷看得有些吃惊,因为在他和周殷短暂的接触中,他完全看不出周殷是个有那么多欲望的人。他会隔着衣服用牙咬安平王的后衣领,锁着人的胳膊强迫人屈服,安平王又桀骜,处处争取主动,结果就是他俩做什么都很激烈,这个想把胯骨打开趴着,那个抱着人的膝盖硬是把人抻起来让他跪着,安平王板周殷的后颈,周殷会立刻矮下来给他咬,周殷急躁的时候下手又特别狠,整个手臂勒住安平王的脖子,手臂和肩膀的血管全绷出来。

    他们当时很年轻,身体非常性感。

    他们使用对方的身体,像使用自己的身体。

    爱护对方,像爱护自己。

    周殷脆弱地伏在唐放身上的时候,唐放会抚摸他的头发故意呻吟给他听,唐放面色潮红浑身挣动的时候,周殷也会闭着眼睛去贴吻他的腹肌和肚脐,少年相识,风霜共历的缘分,相隔九年,国公爷还是可以笃定地说:“本公是他唯一长久贴身之物。”

    只是后来,两个人只剩下一个人了。

    孔捷看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周殷的回忆里有非常多模糊不清的东西,可能是他自己都拒绝面对,孔捷只是能感觉到他们在吵架,激烈的争吵,说实话这两个人本来也不是一路性格的人,斗性又比一般人要强,吵起来真是风云变色,天崩地裂,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是在前线的大帐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孔捷只能隐约捕捉到“晋源”两个字,安平王一怒之下甩帐而去。

    当时是冬天,安平王连貂鼠裘都没有披,骑上自己的快马便扬长而去,成国公提着大氅追出去,怒声喊着安平王的名字,可是安平王,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年,他们才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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