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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不断的鬼魂从地井里喷薄而出,再被雷电一道道劈开,孔捷微微弓起脊背,用力地捂住心口,朝着这具托庇自己的身体祈求:“孔捷,帮帮我,帮帮我……” 他脖子上逼出一道接着一道的黑色纹路,他不敢动,如果这里是坟,那这里就是最让他不舒服的那种坟,但是他是鬼,若是被雷电误伤了倒也罢了,但是没想到几道雷后,他身后一塌,竟是头上的梁柱先砸下来! 孔捷惊得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他只来及捂脑袋的刹那,梁柱忽然被一个人扛了一下,沉闷的哼声从他头顶传过来,孔捷诧然抬头,捂着脑袋问:“你怎么进来了?”然后探身往后看看:“就你一个?” 来人用最严厉的神情俯视着他。 孔捷的表情极为震惊,因为这个人居然是最不该出现的周殷。 沉重的木梁被人重重撂开,周殷抓住孔捷的手臂就往外拖。孔捷难以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原本他腿都软了,可是忽然身体外面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力量,那急迫紧急的感觉攫着他,毫不迟疑地带动他,要把他带离这里。 哪怕这并不是一个活人该来的地方。 刺鼻辛辣的味道冲过了一切的味道,所有的鬼魂都在雷霆中痛苦地嚎叫,不知何时起来的火势延烧到整个回廊甚至烧道了门边,门缝中窜出高温的热气,周殷想去推那门板,门板却已经热到他放不下手,木头上的漆料已经开始起泡! 出不去了! 孔捷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周殷却没有放手,不由分说地又换了一个方向,带着他跑进火势最小的稍间,举起地上的镜台砸开上面的开窗,直接把孔捷举上去。 他如此熟悉这里的布局,孔捷坐在小高台上,看到小窗外面有一道宽约八寸长狭长砖条,从窗户下方延伸到房屋的转角处,那横条看起来似乎只是装饰的功能,宽度不及脚掌,感觉脆弱易碎。孔捷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周殷的手臂被划破了,鲜血不停地滴落下去,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抬着头冷静且直接地对他说,“到最下面的时候,你得用跳的。” 他的眼睛里有一股几乎算得上可怕的意志力,孔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人,忽然听到自己心里一阵异样的跳动。 孔捷站起来,干脆利落跨过窗去,一脚踩着岌岌可危的墙外,一手朝着底下人伸过去—— 禁地外的人太常寺官员和成国公府扈从们要吓疯了。 成国公和孔捷一身狼狈地从里面冲出来的时,院子外的人拿符咒拿符咒,拿兵器的拿兵器,就怕跑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见周殷神色如常并无太大损伤,各个激动地喊了一句:“公爷!” 成国公在闯出来的瞬间便松开了孔捷,无数人涌了上来,孔捷有些茫然地被别人挤开,眼见着扈从上前飞快为他扑打身上的火苗,为他冲洗伤口包扎上药,不远处人影攒动,披甲带枪,周殷的表情冷峻,毫无笑容,一步不缓地下令,“封院!” “文鸿远疏散府内人群,对外就称南院失火,不许人来围观!” “田高明调城防水车,一切听太常寺安排!” 黄大仙和那个大笑不止的王朴已经救出来了,瘫倒在一旁由人看守着,模样十分狼狈,孔捷隔着人头远远地看着周殷,夜风飞快地卷走身上所有的温度,周殷刚刚在握住自己的手臂的时候,孔捷感觉到非常的温暖亲切,可此时一旦陷入人群,成国公神色淡淡,好像刚刚的生死一线就如他喝水一般寻常,孔捷眼见着披着件外衣走到另一拨人那边去,隔着很远的距离去找那位美艳高贵的太常令说话:“怎么样?” 太常令:“罗盘不动了。” 成国公:“控制住了?” 太常令:“不是,是已经测不出了。” 浓烟还在往上攀升,烧成灰的碎片就像黑色的小鸟,四散翻飞,禁地上空的颜色看起来不太对,闻起来很臭,头顶天空都泛起红光,好像比之前更强烈的东西冒了出来。 “三人呕吐窒息,脸色发黑,刚刚已经送走了。”太常令向成国公解释,“我让太常寺给你的人发了符、蒙面和手套,符揣在衣服里,等会儿就要灭火,一定嘱咐他们不要动里面的东西。” 成国公点头,那神色是如此的冷冽、深邃、像寒冷的冬天,他应:“好。” 孔捷环顾四周,看着诸人忙碌,在这一瞬间忽然陷入了巨大的不解:雷电和火焰都是可以净化鬼魂的东西,他的雷电足够杀灭十三万冤魂了,为什么现在还会控制不了?哪里出了问题吗? 黄大仙和王朴显然已经不想管这么多了,半夜周折还能活着已是万幸,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太常令忽然朝着他看将过来,狭长的丹凤眼一扫几个时辰前的傲然,似乎是想说什么。 有护卫走过来挡住孔捷的视线,说奉国公爷的命令请他们三位换个地方,王朴求之不得,想尽早远离这个地方,站起来就要跟他们走。其实最后也没有走多远,侍卫没有带他们出南院,而是让他们呆在那间匾额“沐仁沐德”的房子里,左右为窗,中间为户,中心对角的古朴木质规制,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表情茫然长着大嘴的脸。一进屋,孔捷就看见自己雕刻的人偶,躺在地上,还维持着招手的姿势,只是已经身首分离。 黄大仙看到立刻小声说:“我是第一个被救出来的,国公爷看到我便来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你在青铜鼎处,他二话不说就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