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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老板有些蒙圈,烟瘾犯了,他腿抖得更欢实了,堪比市政修路用的打桩机,“你送店里来干啥?那等你养好回来了,我岂不是要给你发新的?不是还能穿吗?” 嗯? 嗯?? 江晚有些意外,试探性地问:“老板你不是要把我辞了吗?” 老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孩刚才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原来是误会了。 他这人没什么耐心,没好气地解释道:“别瞎想了,像你这么能吃苦能扛事的员工能有几个?养好了伤快点回来,要到年关了,店里忙。嗯,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要往外走,走一半又退了回来,从衣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进了病床旁边的柜子里,“比起水果那些,我想你更需要钱,放这儿了,别忘了啊。” 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头也没回地手一挥,示意了再见。 江晚第一次觉得老板还挺帅气,像电影里八十年代的古惑仔,爆炸都不回头的那种。 吃了颗定心丸,老板一走,江晚的睡意就涌了上来。 他趴在床上,睡得不舒服,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分不真切梦境和现实。 他看到他mama走进病房,亲他的脸,还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唤他小晚,笑得很温柔。 一清醒过来,他就逮着李老爷子问:“我mama还好吗?” 李老爷子削着苹果,告诉他:“好着呢,我上午才去看过了。还带了一束铃兰过去。” “可是我看到她来找我了。” 李老爷子皱着眉想了想:“因为她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你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能看见吧。” 江晚听了,这才放心了一点。 江晚十岁的时候,老爹醉酒,掉河里淹死了。除了一套老房子和一辆出租车,什么都没留下。 他mama如花似玉,长得像当红的港姐。有个富豪看上了她,想把她娶进门,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能带着江晚嫁过来。 那天,小江晚蹲在卧室的门后,听见富豪对他mama说了这番话。 他抱着膝盖,手指无助地绞着衣角。像是等待着末日审判,不知道会升上天堂,还是堕入无间地狱。 然后他听见他那向来温柔又知书达理的mama,朝着那个男人吼:“我的儿子我能不要?滚!有多远滚多远!” 小江晚放下心来,又替mama感到惋惜。要是没有自己,mama一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自己以后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给mama。 不多会儿,卧室门被打开了,mama走了进来,一如往常地笑得温和。 她蹲下身抱住小小的江晚,柔声细语道:“小晚,是不是被吓到啦?mama刚才好凶的,对不起哦。” 小江晚伸手搂住mama的脖子,用脸蹭了蹭mama的头:“mama刚才像只母狮子,超厉害。mama爱小晚,小晚也爱mama,mama是小晚的英雄。” mama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搂紧小江晚:“嗯,mama是小晚的英雄,就算只有小晚和mama两个人,也完全没问题哦。” 小江晚抹着mama脸上的眼泪:“mama不哭,等小晚长大了,小晚也要当mama的英雄。” 此后,他mama开起了那辆出租车,在锦城的大街小巷穿梭。甚至还上过报纸新闻,标题名字江晚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叫《锦城最美的女出租车司机》。 其实凭着那张脸,他mama可以有更多来钱快的方式。但是她不肯,她有尊严,她也以身作则,教育江晚不要走那种路,那种路看起来是捷径,其实是死路,通往深渊。 那份报纸现在还被江晚放在书柜里,保存得好好的。 这是荣誉。 当然也有艰辛。 小江晚不知道的是,每天回到家的时候,mama都笑得一脸明媚,像是一整天都过得安好。其实她在车里崩溃地哭过很多次。 乘客各种刁难,还有不正当的sao扰,都曾让她想过一了百了。 但是只要回家看到小江晚的脸,她就又充满了正能量。 她是江晚的光,江晚又何尝不是她的光呢。 但是江晚的光,在他十五岁那年就熄灭了。 那是个将近凌晨的雨夜,mama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 一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发现前方出租车的时候,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出租车后排完全挤压在一起,一辆车瞬间变成了废铁。他mama的头撞在方向盘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明明再过两个街口,她就能到家了。 那天晚上江晚包好了龙抄手,却永远没等到回来吃的人。 李老爷子带着江晚赶到医院的时候,他mama已经进了急救室。 江晚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空荡荡的医院走廊,白炽灯亮得晃眼,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那副场景让他此后多次从梦中惊醒。 他在急救室外面等着,度秒如年。 等他mama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是往常的模样,安静又温柔。就是此后都不会有人对他宠溺地笑了,也不会有人摸着他的头,唤他小晚。 他mama成了植物人。 很多人都劝江晚,让他同意让他mama安/乐/死,因为脑部受伤导致的植物,苏醒的几率极小。而且他一个小孩子,还要上学和生活,哪儿来的钱去填这个无底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