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页
手机好好地连着充电线,他发微信给唐荼问他在哪里,几分钟之后门被推开,唐荼穿着睡衣坐到他床边:“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幼青用力摇摇头,将助听器塞回耳朵里准备起床:“早就好了。这里是你家?” “嗯。不过我父母昨天就已经到爱丁堡了,只剩我们在。”唐荼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哒哒踏步的声响,“哦,还有……管家。” 阮幼青不禁咂舌:“管家??”这个词在他的印象中属于上上个世纪。 “跟……家政阿姨差不多吧,不过是个男的。我父亲很忙,母亲除了画画也不会做什么,所以家里需要一个人照顾起居和杂事……没什么特别。”唐荼拽着他起身洗漱:“葬礼在下午三点半,我们中午之前出发就好,坐火车过去。” 他们洗漱完,一下楼便看到管家提着两人熨烫好的西装等候。这个管家看上去比阮幼青预想中年轻不少,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身姿挺拔面貌俊朗,跟家政阿姨这几个字毫无瓜葛,一副彬彬有礼的绅士做派,对唐荼恭敬却不显卑微。 “司机在等了,餐篮放在后备箱,有芝士,司康和葡萄,路上有时间垫一垫吧。” “谢谢。”唐荼淡淡看他一眼,并未替阮幼青引见,只穿上西装,礼貌接过他手中的风衣,率先出门。 “你不喜欢他……”上车前阮幼青默默总结。唐荼一贯不彰显喜恶,对此人却秉持明显的冷意,他有些好奇这份疏离背后的故事,“你们不熟?” 对方并不否认:“熟,我高中的时候他就在了,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过不要期待,很无趣。” 火车穿越淅淅沥沥的雨水和雾气,从伦敦一路向北。 路上吃光了管家为他们准备好的奶油司康和冰镇葡萄,到达目的地已经临近葬礼开始的时间。 教堂里稀稀拉拉坐着穿黑灰色正装的人们,他们挑了个没人的角落,才落座没多久,华丽的灵柩便被抬进来,放到牧师讲台下。场面肃穆却并不沉痛,也没有人当场失控嚎泣,只前排几个靠坐在一起的人偶尔抽噎,教堂内回荡着牧师的陈述,像一首缺乏热情的散文诗,并不很听得懂。 阮幼青安静坐在角落观察着教堂中的客人们,试图融入这样的氛围。 前排忽然有人转过头,准确地捕捉到他们。 是位优雅的女人,半张面孔隐在黑色贝雷帽垂下的一小片网状面纱里。 -------------------- 唉,阮可怜 第47章 小兔 女人的眼睛穿透编着珍珠的黑纱网,阮幼青很确信她是在审视自己。他们无声对视了许久,直至牧师念完了冗长的诗与生平,结束了追思的前半程。 女人转回去,与众人一同起身,挽住了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悄悄说了句什么,男人微微侧头也瞥向阮幼青,目光比女人冷硬许多。 唐荼也看到了,压低声音告诉他:“是我父母。” 阮幼青猜到了。 才四点多,天际的灰云边透出了落日的橘色,唐荼让他独自在教堂内等一下,只有亲属被允许进入墓地下葬的部分。阮幼青目送五六个着黑衣的男女老幼跟着灵柩走进蒙蒙细雨中,唐荼快步走到他父母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大约半小时之后,他们重回教堂,一行人除了眼眶泛红,面上依旧有平静的神采,似乎不算悲恸。包括周围还在等待的悼念者们,气氛也不甚沉重。他们排队上前与逝者的亲属握手拥抱,简单交谈后便纷纷离去。阮幼青站在教堂正中央,看十字架后头那面墙壁上纵向镶嵌着一长条橙黄色玻璃,不论日夜,不论晴雨,只要有光射入,统统被这条玻璃过滤出神圣庄严的氛围。 “幼青。”唐荼在背后叫他,他转过头发现人已经走光,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还等在门口。他快步走过去,欠身打招呼:“唐老师,吴老师好,我是阮幼青。” 唐辰轩边点头边向他伸出手,不算太居高临下,笑容比起当初的唐荼却少了几分温和的亲近感:“幸会。” 对方似乎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可阮幼青第一次见老师以外的长辈,该聊些什么毫无头绪。倒是一旁挽着丈夫手臂的美貌妇人粲然一笑,解围似的轻飘飘发问:“听小兔说你做雕塑呀?” …… 若不是唐荼在眼前上演了一幕笑容渐渐消失,阮幼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兔是什么? “回去说吧,别站在这里了。”当事人的声音在阮幼青听来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好像比昨日刚下飞机的时候还要疲惫。 他们来到酒店,唐荼与父母交代了晚餐的安排后,开了间房同阮幼青一同上楼。 “你问吧……”他将行李箱打开,取出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一旁,看也不看阮幼青一眼。 “……小兔……是我想的那个小兔么……”阮幼青的确震惊。 “是。我妈年轻的时候不会哄小孩,我总哭,她心血来潮随口叫的……那时候不懂事她叫我什么都答应……后来她就习惯了,不过我上学之后,她也只是偶尔这样喊。”唐荼啧了一声,“刚刚可能是看你年纪小怕你紧张故意的吧。毕竟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兴许以为你知道。” “小兔。”他嚼了嚼这个跟现在的唐荼相去甚远的乳名,硬要扯点关系大概是眼睛容易红,无论是困了累了还是生气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