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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才十一月就这么冷了,对怕冷的人来说太难熬。 “看得到吗?”阮幼青将手机举起来,走到刚刚小情侣拍照的栏杆旁微微后仰,看着右上角的自拍画面用力伸长手臂调整角度,让自己站在繁盛的光晕里。 屏幕里的人单手拖着下巴笑着说:“看得到,非常美。你小心一点。” “如果你在就好了。”阮幼青感叹一句,又将手机捧回原处。唐荼的笑一瞬间凝固在嘴角,颇有不自在的样子。他又开始下意识地咬嘴唇,红一下白一下的,直叫人担心那里薄薄的皮肤随时会破掉,涌出血来。 “你不要咬了……”阮幼青忍不住提醒他。 “……嗯?”唐荼一愣。 “嘴唇,不要咬了。”他摸不到人,只能笃笃将玻璃屏幕戳出闷闷的响声,“你下班吧,我也要回小樽。” “好……”对方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准备挂断。 “等等!等一下!”阮幼青冲屏幕里喊了一句,“唐荼,下雪了!”一句话喊出口,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语调实在太孩子气了。他下望人群,原本在冷风里苦等缆车下山的队伍活泛起来,大家一扫等待的焦躁不安,纷纷拿出手机。 “你没有穿防雪外套。”唐荼说,“快回去吧。等下衣服湿了会很冷。” 阮幼青忙着看雪没有说话,雪片比家乡的大,粘在衣服上被昏光一映居然看得出点形状。 “你去有屋顶的地方看,不要让衣服湿掉。”唐荼抬高声音催促他,“或者去买把伞。” 阮幼青点点头将手机揣回了口袋,扣上卫衣的兜帽去便利店买了把透明伞,直待到人群散去才下山。 这场雪声势浩大地宣告了冬天降临,自此之后一直持续到新年,几乎没有停过。 元旦那天,张文彬在新千岁机场给阮幼青打电话,说来看看他,约他札幌站见面。 阮幼青原本在工作室烧玻璃,匆忙回家换了身衣服便赶去札幌站。张文彬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车站便利店门前,迷彩刺绣羽绒服,亮色围巾帽子手套,裹得像棵花枝招展的圣诞树。 “唐荼呢?”阮幼青见他只身一人。 “……帅哥……别看了,就我自己,老大要忙死了,没空来……”他撇了撇嘴一脸不满,“我千里迢迢来送东西,你别这么失望啊……” “不失望,新年快乐。辛苦你了。”阮幼青自知失言,“你怎么来了。” “新年陪家人来日本泡温泉度假,然后‘顺道’来看看你,给你送点东西。”张文彬刻意强调了“顺道”这个词。 阮幼青点点头,接过他的袋子。里面的小袋子都用硫酸纸包住看不出是什么。 “这一袋是家居服和帽子围巾,还有防雪冲锋衣,老大给你的。这一袋是吃的,我路上买给你的。” “谢谢……怎么又给我买东西……”阮幼青看着他还带着一路颠簸的疲惫,“你住在附近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我刚从大阪飞过来,晚上六点要飞回去的。我家人也都在那边等我。我们先去吃东西,下雪了,航班延误两个小时,原本11点多就该到了,午饭都没吃上。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不过得你请!”张文彬神秘兮兮地说,“等你的时候定了位子。听说川井老师给的薪水不低啊!” 阮幼青这才理解他刚刚为何阴阳怪气强调了“顺道”这个词,大阪到札幌,根本就是特意为他跑一趟,是谁的意思自然不需多问。 他们顶着还算客气的小风雪来到一家朴素的店门前,木牌匾写着黑色毛笔字“高桥屋”。 阮幼青听说过这里,也是札幌小有名气的店家,前身是个居酒屋,由上一代主厨兼老板经营升级成了高级料理店。据说人气很旺,至少要提前半个月才预定的到。 “不是很难定位子么?”阮幼青问。 “是啊,但这家是分店,总店的三代目把儿子发配过来做主厨锻炼一下。别看这个未来的四代目还年轻,听说去法国和澳洲都留学学过厨,两年前才回来的。” 菜单是固定的厨师发办,用的都是时令生鲜。店里人不多,年轻的主厨居然还会说中文。 “您中文说的还挺地道的!”张文彬伸出大拇指,“厉害。” “过奖了。还合口味吗?”也许因为从头至尾都只有张文彬一个人滔滔不绝,主厨探身问阮幼青,“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 阮幼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都很好吃。” “没有,哪能不满意,我们阮老师不爱说话。”张文彬急忙替他找补,“搞艺术的,都有点高冷的。” “哦?是演员吗?”主厨将刚出锅的海胆茶碗蒸放到阮幼青的面前,配上一只小木勺不忘叮嘱一句,“当心烫。” “长得帅就得当演员么。我们阮老师是艺术家,搞雕塑的,玻璃雕塑。”张文彬说着打开了手机里的相册,转过屏幕给主厨看了一眼,“厉害吧!” 主厨凑近屏幕看了一会儿:“太漂亮了!”他瞄向阮幼青,而后者听到夸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安安分分吃东西。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十几道菜色,多数是生鲜。阮幼青捧着最后一碗北海道特色的汤咖喱暖胃,土鸡松茸汤底入口香醇。 “可以合张影么?”他们买单时,主厨离开了案前走到他们身边。这一眨眼的功夫白色厨师高帽已经无影无踪,头发像是刚抓过。见阮幼青迷茫,他指了指照片墙:“我们的习惯,店里来了名人都会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