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尊被当众退婚后 第26节
第四十八章 妖尊入迷 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水滴砸在石壁上的响动规整而有节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宿问清从地上坐起来,放出神魂笼罩住这一小片的范围,认真感知了一下,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看来这里的落地点也是随机的。 宿问清忽然抬手按住右臂,在依稀闪烁的白光中露出一个冷硬的下颚,只听“咔嚓”一声,错位的骨节被瞬间扭回去,这点儿疼痛对宿问清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抿了抿唇,尝到了口中的苦涩,看来掉下来昏迷了有段时间了。 他记得妖尊说这个秘境的入口时常变换,不知出口是否也变幻无常。 宿问清并不慌乱,他这一生所面对的艰难险阻数不胜数,更何况目前看来也没什么性命安危,更重要的是,宿问清相信帝尊一定会来。 他早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宿问清从纳戒里取出一颗用以照明的珠子,光线柔和并不刺眼,透着几分缱绻,忘渊帝给的。 四周的场景豁然开朗,宿问清发现自己在一个岩洞内,头顶吊着的全是锋利无比的灵石,稍微一点儿过激的动静刺激到它们,就会跟刀子似的往下坠落,若是修为不够,很容易被其中的灵气所伤。 宿问清打量着这些颜色极其澄澈的灵石,有些走不动路。一般秘境打开都有时限,像这种秘境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期间的灵物充沛干净,若是到了帝尊手里,便是如虎添翼,他记得柳妄渊说过,还想炼器,可以任意收缩的那种,奈何灵石不够。 加上这些,够了吧…… 问清仙君默默召出了朗樾。 他又在纳戒中找了找,有很多柳妄渊趁他睡着时塞进来的宝贝,元婴期便可使用,宿问清拿出一柄铁伞,伞骨锋利,撑开后登时飘荡于头顶,在四周设下坚固的结界,抵御这些灵石不成问题,然后朗樾嗡鸣,声音引得头顶的灵石不断震颤,在第一个掉落时,后面的跟着齐刷刷往下砸,像是利刃扎进了豆腐里,寒芒不断,宿问清站在伞下岿然不动。 很快,岩洞内恢复安静,宿问清拿出乾坤袋装,想着一会儿遇到了再弄点儿。 另一边,岩洞四周雀鸟惊飞,远在秘境另一头的柳妄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这个方向看来,而他身后坐着段子阳,忘渊帝赶到时这人差点儿被一只元婴后期的猛兽咬掉右脚,虽然兽口脱险,但也走不动了,一直在流血。 柳妄渊没直接碰段子阳,而是捏诀帮他清理包扎好,完事忍无可忍,好奇问道:“你会自我修复之术吗?” 段子阳有些不敢直视柳妄渊,轻轻摇头:“师父没教。”他一贯这样,人前的时候跟柳妄渊保持着一种尊重恰当的关系,可一旦四周无人,像是忘渊帝的威压没人可以分担,就胆怯畏惧起来。 柳妄渊很清楚,段子阳的一些姿态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此人爱慕虚荣而不自知,借着他的名头修饰自己,但是忘渊帝不在乎,当然,是在因果未斩断前。 瑶云派也是一群废物,跟天岚派那些相比不遑多让,柳妄渊这么想着,手掌一翻出现一张纸,跟寄放春启生魂时的一样——傀儡术,很快,一个成年男子般高大的纸人出现,四肢灵活,就是没有脸,它缓缓蹲在段子阳跟前,意思是背他前行。 “帝尊……”段子阳似有些难为情。 柳妄渊耐性告罄,像是在看待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怎么,你别告诉我你还害怕这个?” 段子阳没吭声,这次趴在了傀儡背上。 傀儡借助的是柳妄渊的灵气,帝尊在前,它就背着段子阳在后,总保持着一丈的距离,速度极快。 柳妄渊跟宿问清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甚至做得更“优秀”,两人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但宿问清修为受阻,神魂放不开,只能是柳妄渊去寻他。 宿问清从岩洞出来,外面花红柳艳,跟生机勃勃的凡尘似乎并无区别,但秘境就是秘境,不管有多迷人眼,本质都是危险跟杀机。 宿问清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驻足,朝另一侧看去,如同回应般,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震颤,有山峦从地上缓缓崛起,一点点遮天蔽日,伴随着一阵低吼,宿问清握紧朗樾眯了眯眼,不,那不是山,是巨兽!妖族?还是魔族?神魂感受着波荡开的灵气,宿问清心下一沉,化神初期的修为! 元婴跟化神隔着一个天堑,宿问清召出法器隐匿身形,并不想跟这东西发生冲突,因为没胜算,身体是帝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宿问清得对自己负责。 他站在高大的树荫下,看着巨兽挥舞着拳头,将四周砸得深坑不断,草木全在颤栗,就在这时,一道粉色的身影挥舞着羽毛扇子凝聚成浩荡的灵力,直劈巨兽。 左丘夜一个转身,凤目无视一些隐匿法器,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宿问清,顿时喊道:“仙君帮我!”这巨兽身体硬得像石头,哪怕击碎了也会很快愈合,似乎毫无弱点可言,双拳如山罡风扑面,委实难缠,左丘夜倒不会被它伤到,就是这么纠缠下去不是个事儿,正好宿问清在,传闻问清仙君博古通今,没准知道呢? 宿问清神色淡淡的,对上左丘夜着急恳求的目光,然后站到了树后,隐住了半边身形。 左丘夜:“……” 他印象中问清仙君不畏生死艰难,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这是为何?! 开玩笑,宿问清修为强悍的时候捅个巨兽自然不成问题,现在自保都费劲儿,再冲上去救人,那纯属脑子有病。 问清仙君觉得自己还是挺正常的。 左丘夜一个晃神的功夫,被巨兽从背后偷袭的尾巴端正拍中,整个人飞速冲来,“砰!砰!砰!”接连撞翻十几棵大树,宿问清身形轻妙,躲开后眼睁睁看着这个粉色团子将自己用来躲藏的树也撞折了。 宿问清:“……” “仙君。”左丘夜受伤不重,一骨碌爬起来,但冠上的羽毛已经歪了,就算有一张俊脸撑着,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巨兽轰轰转过身,石脸上的红眼睛写满了愤怒,直奔左丘夜而来。 不行了,再不做点儿什么得被这人拖累死,宿问清想到这里放出神魂,化神后期大圆满的神魂能够看到巨兽的弱点,“胸口位置,里面有一颗妖丹,挖了妖丹它自然无法动弹!” 宿问清说完就见左丘夜一直盯着自己,一副状态之外的模样,不由得嗓音一沉:“还愣着做什么?!去啊!” 左丘夜回过神来,羽毛折扇捏在手里,飞身而上。 问清仙君自己闻不到,他每次神魂稍一不稳,天灵体的香味就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哪怕再轻微,在妖族跟魔族看来也足够浓郁,堪称摄人心魂。 宿问清不动声色扶住一棵枯树,努力平稳胸口的激荡,在修为没跟上前,神魂能少用就少用,这次也是没办法,妖族跟人族不同,他们不用修炼天生就有神魂,可神魂受限,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正因为生来就占了大便宜,所以妖族的神魂一旦迈入化神期就无法随着修为一并上升,洞察力也远不如人族。 左丘夜不是非要麻烦宿问清,而是他本人的确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抹橘色的流光从巨兽的胸膛穿过,留下一个窟窿,左丘夜捏着一枚妖丹,神色微冷,毫不犹豫一把捏碎,巨兽哀嚎一声,“砰”地跪在地上,然后缓缓倒下,真成了一座小山。 宿问清见危险散去,轻声询问:“妖尊一个人吗?” 左丘夜没有回答,他略显僵硬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宿问清,眼神专注而古怪,脸上再没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挣扎跟向往。 宿问清一愣,下意识后退,紧跟着反应过来,天灵体! “妖尊。”宿问清嗓音清冷,携着霜雪般的寒意:“静心凝神,您一个人待在这里,我离开就好。” 但是来不及了,纯粹天灵体的浓郁香味勾起了左丘夜骨血里的疯魔,妖族不是善类,此刻本能作祟,左丘夜看着点点头,实则却向宿问清一步步走来。 宿问清见状不再犹豫,扔出一个蕴含奇门八卦的法阵,将左丘夜笼罩其中,然后转身便跑。 左丘夜看着那抹倏然远去的纤白身影,瞳孔骤然一缩,刚才打巨兽都没这么用力,此时倒是把法阵打得碎裂不堪。 身后劲风袭来,宿问清果断转身挥出朗樾,浩荡剑光恍如轰然灭顶的奔雷,直逼左丘夜的面门! 威力不小,差点儿削掉左丘夜的左臂,妖尊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血,似乎更着迷了。 宿问清到底只是元婴期的修为,很快被左丘夜一一躲开,男人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问清仙君原本冷淡的脸上顿时浮现怒意,朗樾剑光大盛,不退反进,冲着左丘夜那张脸就砍! 但主人修为不够,本命剑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朗樾几乎竖着切开左丘夜的拇指,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左丘夜握紧朗樾,神色阴冷,好像这是什么绊脚石,他猛地一甩,朗樾发出嗡鸣,倒飞出去,然后一下下砸在树木枯枝上,神剑何曾这么狼狈过? 宿问清眼神冰冷,待他恢复修为,第一件事就是抽死左丘夜! 又一道嗡鸣,焚骸穿过密林,剑锋忽而一转,将停不下来的朗樾轻松一挑,朗樾顿时上天,焚骸跟着上天,剑灵在空中帮朗樾稳住剑身,然后托着它,缓缓下落。 第四十九章 你这臭脾气跟谁学的? 左丘夜的眼中已经不剩什么了,他体内妖血沸腾,被天灵体的醇香完全摄住了心魂,只想遵循本能,将宿问清按于身下。 妖尊冲过来的速度极快,已然化作流虹,宿问清疾步后退,眼看着左丘夜就要贴近面前,一只手自侧面忽然探进,晃入眼前的还有一截紫色的袖摆,然后妖尊那张鸟嘴就让捏住了。 忘渊帝生气的时候脸上通常没什么表情。 “你在做什么?”柳妄渊沉声。 这嗓音犹如一根插入脑髓的冰锥,左丘夜一个激灵,眼底的猩红褪去,稍微正常了一些,“忘渊?”他强忍着浓烈的窒息感,视线一转看到了面如寒霜的宿问清,心里一惊,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在做什么,顿时结巴起来,“不、不是,我……” 不等他说完,就被柳妄渊狠狠一掼!整个人脸先着地,摩擦着飞出去老远,左丘夜可能几百年了没被人这么打过,人有些懵,下一秒十方禁制落下,将他圈在其中,左丘夜猛地抬头,发现柳妄渊竟然来真的! “柳妄渊!”左丘夜有些慌乱地拍了下结界,“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妖尊不清醒,特意给你醒醒神。”柳妄渊说完,禁制随着他心念而动,出现了专门用来轰妖族的天雷,这还是从前人妖大战时柳妄渊悟出来的秘法,许多年都没派上用场了,不曾想再显露锋芒,被左丘夜优先享受了。 “帝尊!”段子阳从傀儡背上下来,因为伤了一条腿所以走路并不平稳,眼瞅着就要摔倒,他却顾不得这些,急不可耐地给左丘夜求情,“妖尊乃是您的挚友,不至于此。” 柳妄渊猛地扭头,强大的威压当即让段子阳脑子一个空白,“砰”地跪在了地上。 “忘渊!”左丘夜一边用术法抵挡住这令妖毛骨悚然的天雷,一边说道:“此事与子阳无关,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他顿了顿,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世人常言“兄弟妻不可欺”,他之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宿问清逼得步步后退,若非柳妄渊及时赶到,他真的会……真的会对宿问清做出什么事来。 光是这么一想,左丘夜就脸上臊得慌。他虽然是妖,但从来没有夺人之妻的爱好,今日之事无异于一个耳光,能让他在柳妄渊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你们倒是情谊深切。”柳妄渊嗓音嘲弄。 段子阳维持着下跪的姿势,将头磕在地上,字字恳求:“求帝尊放过妖尊!” 宿问清木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犯错的人跟受害者的身份一下子就能调转过来,还有段子阳这委曲求全、一心维护安宁和平的样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对了,白冷砚跟段子阳似乎是好友。 宿问清:“……”悟了。 柳妄渊无视段子阳的话,禁制内的天雷劈得不带停歇,若待在里面的不是左丘夜,换成寻常妖修早在十道天雷以内就魂飞魄散了,饶是左丘夜也只是勉力抗衡,他挺直的腰板躬下,狼狈地躲避着,就在这时焚骸跟朗樾回来了,朗樾径直飞回宿问清身边,焚骸则拼命撞击着结界,嗡鸣声较之平时要刺耳急促很多。 看焚骸骂骂咧咧的样子,柳妄渊含笑开口:“怎么,你也要进去?我帮着出气就行了。” 焚骸不答应,业火浓烈,一副一定要把左丘夜弄成烧鸡的架势。 看左丘夜束发的玉冠都掉了,粉色的衣服上沾染泥土,天雷一旦落下必见血光,宿问清想着到此为止,毕竟是妖尊,帝尊若是化神期修为还好说,如今是合道,这十方禁制的威力放大了十倍不止,左丘夜用不了多久妖骨都要被劈出来,届时回到妖界定然引得妖族不满,要知道帝尊才斩杀了两位妖王,妖族的妖后哭闹绝望得不行。 然而不等宿问清开口,段子阳忍不住了,“求帝尊放过妖尊!您不是曾经说过,凡是我的要求都能满足吗?” 柳妄渊没放人,他无意间碰到宿问清的手背,觉得温度有些低,于是握在掌心一点点暖着,然后幽幽看向段子阳,“你还记得你的元婴期是如何突破的吗?” 段子阳肩膀一颤,轻声道:“是帝尊助我。” “你原本与修道一途无缘,所以才会筋脉阻塞,迟迟突破不了元婴,但是本尊给了你一个新生的机会,还的是你我二人的因果。”柳妄渊朝宿问清的手上哈了口热气,细细揉搓着:“之后灵药灵石也赠了一大堆,段子阳,你是于本尊有恩没错,但人不能贪得无厌。” 段子阳苍白着一张脸,满目委屈地看向柳妄渊,像是没料到自己在忘渊帝心中竟然是这种形象。 宿问清了然,帝尊用的是激将法。 修真一路上,越是大能越是注重因果,斩断因果的最好方式,是施恩的那一方觉得可以了,天道才会默认这段因果结束,如此不亏不欠,道心稳定。 果然,段子阳的自尊倏然间爆棚,他很想跟忘渊帝再无瓜葛,但妖尊躺在禁制中生死未卜,段子阳攥紧手指,忽然一字一句:“帝尊安心,我愿意用余生所求,换妖尊一个平安。” 柳妄渊眼底闪过异色:“当真?” 段子阳点头:“当真!” “噗——”一根缠绕在柳妄渊神魂上的细线断裂,虽然用了点儿小手段,但只要是段子阳所言从心,这便作数。 柳妄渊侧目看向宿问清,见青年点点头,然后他将问清仙君被捂热乎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同时禁制撤去,左丘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法袍没一处完好的,右肩膀上被天雷劈得深可见骨,元气大伤。 “焚骸。”柳妄渊淡淡。 已经飞上高空,打算一口气斩下,将左丘夜“分尸”的焚骸蓦然间定住,神魂召唤,它没办法,回到了主人身边,业火焚烧不停,明显还在气头上,且很不满意柳妄渊阻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