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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知夏说:“我也不知道,塞车了,走着走着就到学校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打算明天去人民公园。” 钟星惟早习惯了他跳跃式的谈话方式,顺着他的话说:“怎么突然想去人民公园了?” “那里有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有很多槐树,这个季节槐树花开了。” 那边静了下来,钟星惟的呼息声轻轻传过来,“等我回来陪你去,我们一起去看槐花。” 汤知夏嘴上答应着好,心里想的却是明天就要去,不等他,不想等。 挂完电话,汤知夏开着车驶离学校,越过两条路,进入老城区,老城区的路很窄,双车道,只能同时容下两辆车,但路上没什么人,两旁的榕树长得又粗又壮,枝条占了半条道,凸起的树根顶破沥青路,顽强的往路面蔓延,汤知夏把车停在两颗榕树中间往前走,越走脚步越快大脑越清晰,这里他以前常来。 一直往前走,那间书屋还在,汤知夏没少在那里换过书,那家书屋的老板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叔叔,他是个武侠小说迷,汤知夏看遍了他书屋里的金庸小说、古龙文集、梁羽生文集,汤知夏曾问过老板,开书屋是不是为了在家人面前正大光明的看小说,老板扶着眼镜笑着说不是,是为了有地方放书。 停在书屋前,门口的藤椅还在,一把只剩下几根羽毛的诸葛亮同款扇子躺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汤知夏拿起扇子摇了几下,喊了声:“老板,换书。” 一个神采奕奕的老人顶着一头灰白头发走过来,就着手里的书敲了一下汤知夏头,“来了?换书,换什么书,要看随便挑。” 汤知夏听话的进去挑书,旧文的味道闻起来令他莫名的有种想扑上去的错觉感,白发老爷子拿扇子拍了下他腿,“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你来了,工作还好?” “好,都好。” “另一个呢?另一个更久没来了,我都快忘记了另一个长什么样了。” 汤知夏不知道他说的另一个是谁,他连老爷子叫什么都想不起来,礼貌地回道:“伯伯,另一个是谁?” “你这孩子今天挺怪的,还伯伯,你平时都喊我老爷子老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另一个还能是谁,跟你粘一块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星星月亮的。” “钟星惟?” “是吧,不记得了,你吃饭了吗?来我家吃?” 汤知夏刚想说不用,身后有人叫他,“小夏,你回来了!” “诶,回来了。”不管是谁,先应着。 他转身,一个看着四十岁左右的大姐过来扶老爷子,“你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们都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还好吧?” “还好。” “你不用跟我爸聊,他这几天非闹着回来,疗养院也说他精神可以,让我接了回来。” 汤知夏怔了几秒,“伯伯怎么了?” “你不是知道吗?”大姐指了指脑袋,“老年痴呆,好多事好多人都记不住了,有时候说出来的事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房子都没人住,他非得跑过来住,这不,还得我来接他回去。” “我忘了。” “你们啊,个个都忙,忘了也正常,我得带他回去休息了,你呢?有回家看看吗?” 汤知夏顺着她的目光往对面街看,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被一棵榕树遮挡着,汤知夏下意识往那边走,“现在回去,再见。” 老房子院子门没锁,用一截铁丝缠着,汤知夏拧开铁丝推开院门,在门口第二个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开了,汤知夏却不敢推开门。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他家,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可汤知夏不敢进去。 头又开始痛,汤知夏坐在门坎上,头靠着门一下一下撞着,这里是他家啊,怎么给忘记了呢? 怎么能忘! 钟星惟打了汤知夏十多个电话,全都无人接听,从七点打到九点,恨不得马上飞回福州。 他打电话给林良浩,林良浩在医院陪母亲走不开,打给景小高,景小高去上海出差了,只能求助邱凌。 他告诉邱凌汤知夏可能会去的地方,新城中学,人民公园,老城区下楼美巷,大剧院门口,他们小区的垃圾站附近。 邱凌找完人民公园、大剧院、小区的垃圾站附近,又跑去新城中学,最后跑到下楼美巷,一路问一路找,最后看到汤知夏的车,邱凌在一处小院找到靠着门睡着的汤知夏。 他松了口气,心里那股想要一拳揍死钟星惟的念头也随即消散。 邱凌小心的唤他:“知夏,知夏,醒醒。” 汤知夏费力的睁眼,“是你啊,邱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钟总打电话让我来找你,起来,我送你回家。” “这就是我家啊,邱经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邱凌以手背探了下他额头,没发烧,恰时钟星惟电话过来,邱凌接通:“找到了,在下楼美老城区。”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汤知夏没听清,但他能感觉得到钟星惟生气了,他向邱凌伸手:“我跟他说。” “钟星惟,我没事,我只是手机忘记了。” 钟星惟没说话,很重的呼吸声传过来,打在汤知夏心上,弄得他胸口有点闷,他说:“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想骂我就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