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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杀猪佬! 第23节

    “那食锦虫之事……”

    石头僵着脖子听着,捂着嘴不知是哭是笑地闷喊了几声,深深运了口气,高声道:“薛掌门渡劫成功,飞升为仙,宋知雨、食锦虫均已伏诛,武陵化劫为喜,传令休整三日,于仙云台摆筵席以庆贺!”

    山中一静,继而传来如雷欢声,石头跳起来,翻身爬到前几日作检讨的大石上,再次高喊:“薛掌门渡劫成功,飞升为仙,恶人伏诛,化劫为喜,休整三日,摆宴庆贺——”

    峡谷中回声阵阵,他又喊了几遍,忽然软了腿脚,从大石上滑下来,躲在石影后,靠着石背坐了,怔怔看着指间的扳指。

    一个身影绕到他身前,他抬头一看,正是伏清丰。

    “师尊到底怎么样?”伏清丰颤声问,“真的飞升了吗?”

    石头半天没说话,许久才点了点头。

    伏清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枚白玉扳指,脚步一趔,眼前一阵刺痛,他蹲下来拽着石头的左手,问:“那你身上沾的是谁的血?”

    石头这才看向伏清丰,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伏清丰怒道:“说话!”

    “他飞升了。”石头一字一句道,“因而不会成为你们任何一人心中的孽煞,明白么?”

    伏清丰僵住了身。

    良久,他忽地用力砸碎手中酒壶,在一片欢呼庆贺中重重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37章 第一卷 ·终

    石头回到小镜湖时,燕赤城正赤着半身,水娘侍立一旁,正在用帕子替他擦拭伤口。

    仙君长发高束,肩上搭着半件白色的亵衣,微合着眼,听见他进来,才抬起双目:“回来了?”

    石头没有说话,只是搬了个脚凳,拖到床前,在燕赤城面前坐了,仔细查看了被白缨枪划破的伤口,末了还伸手摸一摸伤痕附近的血rou,小声问:“是不是很痛?”

    燕赤城淡淡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算不上痛的。”

    石头眼尖地瞧见了他蜷在掌心的左手小指,鼻尖忽然一酸:“燕赤城,我想,我们以后还是……莫要再见面了吧?”

    燕赤城一滞,就连水娘替他包扎的动作也停下了,水娘丢了布条惊问:“谢少爷,可是有什么误会?”

    石头摇了摇头。

    “出去。”燕赤城忽道。

    他言语间竟带了些杀意,水娘连忙应是,甚至没敢走门,直接化作一条溪流,从窗沿下淌了出去。

    仙君却没再说话,只是用指节一下下轻敲着茶杯的杯身,许久方叹了声:“谢秋石。”

    “你是在难过吗?”石头小心翼翼地道。

    燕赤城没理他。

    “武陵之事,还余了一个问题。”石头忽道,“余黛岚信中说,张栖枫死后,苍山尚有弟子看到他的身影,如今想来,大约是邪法伪装。”

    燕赤城挑了挑眉:“所以?”

    石头坐直了身道:“我想来想去,他们原先的目的应该是杀了张栖枫,再用那西贝货替代,好潜入武陵门中。不料被我一打岔,先是杀光了水崖洞弟子,又让薛灵镜等人辨出了张栖枫尸身。”

    “嗯。”燕赤城目光澄净地看着他,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却顺着他问道,“潜入武陵,又是想做什么?”

    “还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石头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像个被先生提问的学生,声音里也少了些底气,“我认为他们选中武陵,选中离小镜湖最近的水崖洞,要对付的终究还是你。”

    燕赤城闻言低笑了声:“你在替我害怕?”

    “是啊,我在替你害怕。”石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苍山派险些以弱胜强屠灭武陵,所仗并非食锦虫,也非宋知雨,而是修士心中的孽煞。”

    燕赤城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石头低下头,把脸埋在仙君的掌心,顺着浅浅的血腥气,蹭了蹭燕赤城因为拗断指甲而鲜血淋漓的小指指尖。

    “不是第一次了是吗?”他闷声道,“我总想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现在知道是真的,却也知道你一点也不快活。”

    “谢秋石……”燕赤城轻唤了声,“别……”

    石头打断了他:“如果喜欢一点也不快活,那不如不要再见了。”

    仙君收回了手,垂目注视着他,目光柔和深沉,半晌方道:“藏珠者易心怯,怀玉者易有罪,如果喜欢只有快活,那便太过肤浅了。”

    “我早晚会成为你的煞的!”石头哽道,“我从前不明白,但此番却是……渐渐懂了。”

    “你不会。”燕赤城道。

    “我会。”石头道,“而你也会死。你是仙人,却也会血流不止。”

    “我不在乎。”燕赤城俯下身,拥住了他,声音沙哑,“无论多少年都不在乎。”

    “可是燕赤城,”石头忽然叫道,“如果你因我而死,你也会成为我的煞啊!”

    燕赤城动作一僵:“你……”

    石头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双颊蓦地变得通红,耳根子都烧了起来:“我只是害怕天打雷劈……”

    仙君凑下身,吻上了他的嘴唇。

    石头没来得及推拒,任那双有力的手臂把自己从小凳上拖起来,被迫坐在了燕赤城的腿上,他像蜗牛一般蜷在燕赤城的怀里,鼻端的草木芬芳浓郁起来,甚至带了淡淡的桃花香。

    “唔……”唇舌交错间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压制住了动作,燕赤城按着他的脖颈,逼他抬起头,他试探地睁开眼,对上燕赤城深绿色的双目,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狼顶在鼻端的小球,顺着对方的动作咕噜噜转着,却终将滚远。

    “我越来越不怕你了。”亲吻结束后他才小声道,“燕赤城,你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燕赤城罢了。”

    燕赤城“嗯”了声,垂下头,果真如狼戏猎物一般,轻轻地含咬着他的肩、颈、锁骨。

    “别再见面了。”石头从他怀里挣出来,再次道,“你嘴上可以不答应我。”

    燕赤城闷笑了声。

    石头对上仙君的笑,心里那股劲便散了几分,声音越来越轻:“但心里……还是要答应的。”

    “足够了,谢秋石。”燕赤城目光轻飘地看着石头,像是在用看不见的羽毛轻挠他的足心和颈窝,让他忍不住鸟儿似的缩起了肩膀。

    仙君屈起指节,勾走了他颊边亮闪闪的水滴:“……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仙君:听你的就有鬼了。

    -第一卷 到这里结束啦,下一更开始进入第二卷“幽冥苍山”,谢谢大家的支持=v=

    第38章 竖子闹盛典(一)

    武陵这两天气氛有些怪异。

    照理来说薛掌门飞升成仙,诸弟子理当欢喜庆贺,但谁也没想到薛掌门临走前手书一封,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一个外面捡回来的小流氓。

    岑蹊河、余黛岚二人已闻讯早早赶回,没去找石头,倒是先盘问了一番伏清丰,伏清丰却烂醉得像个泥篓子,问他东他指西,问他南他指北,末了还抱着两个师兄的大腿一番痛哭,高喊“我对不起京城名妓傅莹莹”。

    岑余二人额上青筋直跳,找到石头时却见他在和一干洞主……扳手腕。

    石大仙坐在桌前,翘着腿,撩着袖子伸出一条玉臂,歪头道:“行不行啊你们,再加几个一起来?”

    只见他一条白生生的小臂上指印遍布,几个洞主扎着马步定在他面前,一个捋他手臂,一个扳他手指,还有几个铆足了吃奶的劲,涨红面皮在搬他食指上的白玉扳指。

    岑蹊河大怒:“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几个洞主吓了一跳,惊弓之鸟般一骨碌散开,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不敢说话。

    石头这才瞧见他们,懒洋洋拢上衣袖,冲他们点了点头,笑着道了声:“嗳,回来啦。”

    他着一家之主的姿态无疑惹恼了二人,余黛岚二话不说拔了剑:“小贼,老实交代,你在我武陵做了什么手脚?”

    “我们武陵。”石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细眉轻挑,目光扫了扫鹌鹑似缩着脖子的一排洞主,伸了根手指指了指头顶,“我现在是你们顶头老大,你下面几个弟子不服,说我造假,我便和他们说,若是谁能把我手上这扳指褪下来,这掌门之位就让他来坐。”

    岑蹊河道:“荒唐!你……”

    “岑峰主!”石头夸张地大喊一声打断了他,凑上前去,捉住了岑蹊河的手腕,“你手下这几个弟子妄想高攀掌门之位,是要爬到你头顶上作威作福啊!快差人把他们拖下去重打三百大板,以示你峰主威严!”

    几个洞主肩膀一抽,一个个抬了头怒目瞪他。

    岑蹊河没说话,倒是石头笑嘻嘻地把左手塞进他手里,拿带着扳指的食指刮了刮他的手掌:“还是说你也想试试?”

    岑峰主急退数步,甩开他,冷淡道:“手谕我看过了,并非伪造,扳指也确是仙君赐下的掌门信物,但就凭这个要我们信你,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是待我寻个时机施请神咒,过问师尊之后再说吧。”

    石头听闻此言,笑意略淡,亦收起了手上的架势。

    “怎么了小贼?”余黛岚阴测测道,“心虚了?”

    石头没理他,一甩袖背过身去,声音轻飘飘的:“你二人倒也不必这么凶悍,待我端了苍山派,解决了这桩事情,什么破掌门之位,谁爱当谁当去。”

    岑蹊河一怔:“端了苍山派?”

    “是啊。”石头笑眯眯地回过头,目中却带着淡淡的冷意,“血债须血偿,你们会染煞,不能随便杀人放火……我可不会。”

    武陵的继位大典放在六月头上,彼时桃源津已然入夏,常开不败的漫山桃花终是短暂谢去,枝头坠上了一个个小巧茸茸的青桃,玲珑可爱。

    武陵派并不兴礼节,往常掌门轮替亦不爱大cao大办,顶多设几天灵酒席,拿些仙果仙酿随处摆了,供诸弟子参拜新掌门后取用。最鼎盛一回也不过就是当年薛灵镜继位,武陵仙君遣来一位贴身仙童,送上白玉扳指一枚,以彰显其地位卓然。

    然而今番这次,一向低调清净的武陵派摊上个猢狲精作掌门,不仅喜欢热闹,还成天上蹿下跳,今个儿催大厨宰两头香猪,明儿说要到凡间采买一批“霹雳雷火”,巴望着把苍山派请到武陵来通通炸上天。

    几个洞主被差遣得面色无光,上报几名峰主,伏清丰光顾着每天喝酒,余黛岚已经给气得闭关不出。

    岑峰主每天眉头打结,恨不得把石大仙手脚都剁了,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子想到下山散散心,又见武陵人流觞曲水的清净溪边,十里莲塘两位大师傅倒吊了一头活猪,一个磨刀霍霍,一个正在烧开水。

    岑蹊河:“……”

    猪瞧见他咴咴两声,不知是不是在仙家胜地养久了,竟然也有些灵性,晓得要求救。

    岑蹊河:“……”

    大师傅注意到他,忙迎上前道:“仙人,可是有什么指示?”

    岑蹊河轻咳一声道:“这位师傅,我们修道之人早已辟谷断食,这荤腥油腻之物……不备也罢。”

    大师傅连连摇头:“这可不行!你们掌门给我递了条子,要我为继任大典备菜,银钱也给足了,不好赖账的。”说着就把条子往岑蹊河手里递。

    “我武陵也不差这些银钱……”岑蹊河一边说一边随手接过条子,瞧见熟悉的笔迹时神情一怔,又见落款书“六月喁稀団。二日”,正是昨天,不免惊喜道,“我师父来找过你?”

    大师傅愣了下,继而笑道:“您说薛掌门,那是自然!我家祖上是余素清仙人同乡,有幸从匪祸中脱身,之后便没少得余仙人庇荫,后来薛掌门继任,也从未忘记我们几户人家,常来探望。这般恩情我们是不敢忘的,如今难得有报答的机会,怎么好缺斤短两哇!”

    “甚好甚好,”岑蹊河却只听进去一半,一边拿着条子往山下赶,一边自顾自道,“师尊既下得凡间,怎生不来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