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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经营多年,倒来不如初来乍到的小女子…… 李玉复叩首在地,力道之大,宛如入池顽石,将群臣谏言的愤慨又小至大,同涟漪般扩泛开来,字字句句翻滚激跃,灼得席间其余朝臣如坐针毡,连后宫嫔妃都慌乱无措起来。 皇后自知不该在此刻多言,可眼瞧着苍济成就是不应声,心中难免愈加忐忑。 前番因他出兵不利,已险些为靖炀遭来灭顶之灾。 贪污案被翻后,又证明他不明是非,错冤忠良。 桩桩件件,都使他在群臣心中地位急剧下降。 而今事关救民于水火的灵妙夫人,若他再违逆众意,恐怕这龙椅就更难坐了。 既嫁入帝王家,皇后一脉的命运便与苍济成血rou相连,岂能坐视他继续糊涂下去。 眼下暂且先答应了又能如何? 之后究竟如何查案,还不是要听他的派遣。 思及此处,皇后娘娘款款起身,朝她的夫君重礼一拜:“陛下,祥瑞白孔雀之死事关国运,还是详查清楚为妙。” 苍济成呆呆地望着皇后那往日温婉贤良的面容,竟生出种恍惚的陌生感。 不过片刻间,竟连他的枕边人也站到了瑶姬那边。 吴公公跪在群臣间的身影,看上去也那么的服帖。 难不成整个靖炀,当真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孤……孤……” 孤家寡人。 “孤,准奏。” 苍济成跌回龙椅,瘦薄的脊背被龙纹雕饰硌得发痛。 无妨,再忍几个时辰就好了。 所有的烦恼都会终结在今夜。 靖炀不需能预测未来的夫人,不需保护国运的祥瑞。 靖炀,应是君王主权的国度。 苍要亲手拨乱反正,结束这长达百年的荒唐。 他能做到的,一定可以。 * * * 苍济成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的正殿,只知在宫人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迈着步子。 仪仗缓慢移动,橘红色的八对开路灯映出脚下的路,前人的影子踩在后人脚下,在丝竹清雅的伴奏下,去往百灯楼所在处。 他一路低着头,未曾看沿途千姿百态的花灯,不知平白辜负多少匠人心血。 周遭吵闹声环绕,于一片嘈杂中,苍济成驻足,瞧见了站在楼下的瑶姬。 赤色底烫金云谷雨纹上杉外,罩着层薄丝蝉白罗沙,如晨曦水云萦绕。 玉腰正中嵌拇指大小华珠,侧珠以三指距相隔,依次势微延伸至侧,隐入顺滑的乌发间。 罗裙下,隐约露出双娇小鞋面,不知从何处拂来阵风,残忍地吹动裙摆,将他无意间窥探的美好尽数藏匿。 相识已久,直至今日,苍济成仍会为瑶姬神魂颠倒。 但只是望着她的脸,瞧她对自己浅笑抬眸,便如饮数坛佳酿,以清醒之态坠入迷魂梦乡。 再过片刻,他便要亲手了结爱人的性命。 苍济成没忍住眼角的泪,夜太深,纵然有暖灯相照,此等距离,也没人能看清。 泪会悄然散去,正如他那无疾而终的爱恋。 瑶姬并未站在他身侧,而是端立于眼前。 她和他,不是同路人。 ??第九十七章 偿愿 “瑶姬因事未参宴, 还望陛下勿怪。”瑶姬向苍济成款款行礼,语气温柔。 单瞧面色,倒看不出异常。 苍济成难免心中打鼓, 不知她究竟占卜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想开口问,可话到嘴边,又瞧瞧旁边那群仍对白孔雀之案议论纷纷的臣子, 便又咽了回去。 瑶姬倒是热络得很,在同皇后娘娘行过礼后, 主动近到苍济成身边,像他述说这百灯楼的惊艳处。 仰首瞻仰, 斑斓彩光在她脸上流转,在光与影的明暗交替下, 衬得绝色容貌更不似在凡间。 圣洁、纯真, 偶一抬眸的风月,却又携着无法言喻的霸道和无礼, 侵人心魄。 “陛下……陛下?”晃神间, 苍济成听见瑶姬在轻唤自己。 他尴尬地与她稍拉开些距离, 不知怎的, 再似以往那般亲密并肩而立,总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陛下可是在烦闷些什么?若不嫌弃,可说与瑶姬听听。” 瑶姬侧头对她笑道, 眸中满是关切神色。 “咳、你瞧见百灯楼上那盏灯了么?”苍济成心中的话无法对她言讲, 只得下意识转开话题。 顺着他的目光,瑶姬瞧见数层楼上那巨大无比的纸灯。 此刻还未点亮,站在此处看不清全貌, 但从其下花灯的光照来推断, 应是九尺长、六尺宽的巨型花灯。 它由数根木棍支撑, 铺展在顶层,仿佛巨幕般遮天蔽日。 “听吴公公说,那是能飞天的白孔雀纸灯,制作方式与寻常的孔明灯异曲同工,乃是数十名匠人巧思后的结果。” 瑶姬仰望那纸灯,连声音中都带着些许的期盼。 再过半个时辰,她便要与靖炀王共登百灯楼,在百官的注视下,亲手点燃纸灯的两个巨大油盏。 “国之祥瑞,在团圆佳节飞舞于天,真是难得的喜庆。” 瑶姬的情绪似乎不错,在苍济成耳边说了许多关于这灯的趣闻,每每提及“白孔雀”三字,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只是听在苍济成耳中,却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某桩不能忘却的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