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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屋里近乎凝固的气氛一松,满屋子都是顾洋抱怨不满的话语声。 今日轮值的人下工早,全因东北风向的海风吹势猛烈,又夹杂着间歇式的大雨,严重阻挠了联排房圈向东海岸行进的速度。 轮工的海民再多,也抵不过空旷海面上巨大风力的影响,大家力气费掉不少,可房圈并没有前行多远,甚至只能维持不被飘走,实在不太划算。 见背风越来越大,极大程度上影响了海民们拖带房圈赶路的步调,北部聚集地上层索性决定临时就地下沉固定重锚,暂时停驻在这片海蛞蝓遍布的海区,等待明日风停后再离开。 陶粟一边听着顾洋的话,一边主动偏着脸让顾川上药。 男人干燥温厚的指尖布着粗糙的薄茧,即使动作轻柔,但圈揉在脸上也有细微的摩搓感,这对于痛痒难耐又不敢抓挠的陶粟来说,实在是舒爽极了。 她凑得太近,顾川生怕会不小心大力弄破指下细腻撑鼓的皮rou患处,不免收力躲了又躲。 陶粟试图蹭痒没蹭成功,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上均匀涂抹的膏体晶莹清亮,衬得她娇花一样清美。 顾川所用的药膏是新开的,正是聚集地里分给他和顾洋中的一份,而另外两盒包装不同,显然来自嘉娜的赔偿。 嘉娜模样明艳,性子被宠得相当骄纵,当然也不会傻到承认是自己故意甩海蛞蝓,只推说是不小心。 然而明眼人都有眼睛,在场的男人们都看清楚是她平白动的手。 此事涉及到无辜遭难的陶粟,这下嘉娜就算作为聚集地内备受欢迎的年轻单身女性,也不免招惹到众怒。 新世界年轻康泰的育龄女性本就稀少宝贵,漂亮夺目的更是廖若星辰,陶粟自己还没有说什么,男人们先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嘉娜被好一阵批驳异评,最后一盒膏药不算,整整赔了两盒才算了事。 顾川看也不看那些,将药箱关上,将开动的新药留在手边,方便时时给陶粟上药。 他虽然暂时被她安抚下来,但眸中的晦暗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被掩进了更深处。 陶粟胆子小,他不想吓到她。 下着雨的天光暗得快,气温也降得厉害,顾家的榻床板被顾家阿妈催促着提前从小租屋内取出,在屋里搭建起来。 平平无奇的几根粗木棍架与几大块竹排片,很快组成了一张低低的床架子,再铺上地垫被褥,非常像榻榻米的样子。 顾川与顾洋弄好床被,趁着还没天黑,又去将屋外的海蛞蝓尽数清理。 陶粟没什么事需要干,她坏了小半边的脸,最要紧的就是休息养伤。 顾川不让她起身,顾阿妈也特意在给她熬香浓的甜糖米粥,因此她只用好好地躺在软和的气垫睡袋里闭目养神,顺便搭空间里的另两顶帐篷。 上了药膏的脸依旧在痒,陶粟勉强搭起了帐篷的一角,就忍不住转移出注意力,想伸手去挠一挠。 她抬手的动作跃跃欲试,被刚清除软虫洗完手回来的顾川看在眼里,他连忙走近制止。 “别动。”顾川虚扶着陶粟的颈颌,仔细查看依旧湿红的伤处,“很痒吗?” 海蛞蝓毒性不大,顾家兄弟俩脚上被爬过的地方在上了药膏后已然好多了,不像陶粟细皮嫩rou,只沾了一点却伤势骇人。 “好痒的……”陶粟诚实地点点头。 她一双湿意濛濛的圆眼浅藏希切地看向顾川,浓密似黑鲽羽翼的长睫忽闪,念极他驳糙的手指在脸上抚过的感觉。 顾川果然如陶粟希望的那样,蹲在气垫与榻床相连的另一边,再次帮她细密地上了药。 他常年劳作捕捞的大手骨节突大,指腹与掌心不仅仅是肌肤糙劣蜜黑,更布满了许多细琐的疤口划痕。 显而易见,这是一双并不好看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此刻摸在了北部聚集地里最美嫩的少女脸上。 顾川低垂着眼眸,修长的食指指节在陶粟侧脸红肿处轻缓打圈涂抹,随着她的心意一圈又一圈,久久不曾停歇。 陶粟舒服得眯起了眼,浑身简直所有毛孔都舒展开来,恨不得能蹭着他的手睡觉。 临近冬季昼短夜长,下雨天更是黑得早,海民们的作息习惯跟随天色。 顾家自然也一样,吃过晚食后,再没有其他的事,三人便准备躺下歇息,至于陶粟早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顾阿妈煮粥时难得放了不少糖,吃起来甜津津的,非常合陶粟的口味,她就着黄鱼罐头吃了一大碗,软白的肚皮都鼓起来。 陶粟今天没有午睡,因此吃饱了就想睡觉,并且很快睡着过去。 顾川不放心,生怕她晚上觉得痒,会无意识去挠脸,因此便低声同已经躺好的顾阿妈商量着想换位置。 这个要求再小不过,顾家阿妈一口应下,搡了把最中间的顾洋,将他推到外侧去,自己再挪到小儿子常睡的地方,如此给顾川腾出了一个空位。 顾川在气垫旁的榻床边和衣躺下,陶粟就睡在边上下首,他侧过身子,很容易就看见了少女熟睡的脸。 陶粟睡得人事不知,一点也不知道有人在她身旁看护,为她涂药抑痒,防她蹭脸抓挠。 半夜的时候,陶粟左脸伤处痒得厉害,短暂醒来一会,将手伸出睡袋想挠一挠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