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第282节
她挨着他躺下来,将棉被拉好,双手去搂他的身体。 许景昕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浑身都在冒薄汗,可他的意志力尚在,还能自我控制,并没有到失去理智崩溃的地步。 一开始,他没有去碰周珩,只是任由周珩抱着,到后面他大概也是难受极了,忘了自己在哪里,不自觉地抱住身前的温暖,仿佛要将自己的痛苦分一些出去。 周珩知道他可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却一直在小声跟他说话。 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仅仅靠说话似乎效用不大。 中间有那么几分钟,许景昕的神志已经有些飘忽了。 周珩就轻轻哼起一首童谣。 那熟悉又陌生的旋律,来自她幼年的记忆,就和那个八音盒里的一样。 周珩没有去看时间,只感觉到当那最痛苦的十几分钟过去之后,许景昕的抖动终于变轻了,肢体也逐渐松懈。 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可她却能从他的呼吸频率感受到,他的意识正在逐渐回来。 这……算不算是熬过去了? 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还是一样的轮回么? 周珩一手去梳理他后脑的头发,随即就感觉到那双落在她肩背上的手动了。 半晌,低哑的嗓音在她胸前响起,他的呼吸滑过她的锁骨。 “阿珩。” 第201章 51 chapter 51 “阿珩。” 这声轻唤, 带着历经痛苦之后的疲倦感,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眷恋,糅合在男人的声线中, 无比的好听。 周珩将身体往下错,几乎和他平视了,就着那一点点微光看着他。 “你还疼么?” 许景昕说:“还有一些难受, 但已经在可控范围内了。” 周珩抬起一手,轻轻滑过他的额头, 沿着五官的线条游走:“那是怎样的感觉?” 许景昕如此形容道:“轻的时候会觉得精神萎靡、困顿、恶心,严重的时候会觉得疼, 觉得冷。疼的位置不固定,可能是全身, 可能是局部。无论是毒品还是药物, 当人对它成瘾,那就不只是生理上的问题, 还有心理上的。服药后, 人会满足, 会生出渴求的心理, 当瘾症犯了,就会强迫自己再去吃这种药。” 许景昕描述得非常详细,若他只是描述疼痛的感觉, 她未必能完全理解, 可是这种心理上的“变态”反应,她却是懂的。 周珩的手停了下来,问:“你这次服药时间不长, 又有医生开给你的药做辅助, 戒断期也不会太长吧?” “嗯。”许景昕握住她的那只手, “快的话三天,慢的话一个星期,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没大碍了。” 周珩想了想:“可是,你过去有长达一年的时间在接触它,这次又……两者会不会产生连续反应?” “多少会有一点,但最难熬的时候我已经过去了,那种痛苦的感觉我永远都记得,不会再走回头路。”许景昕说。 周珩不知道,那所谓“最难熬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却可以想象,类似今晚这样的痛苦,他在上一次戒断期中都是独自承受的。 一个人,周围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 即便那时候他们已经建立了信任,可是这么私密的事,这样毫无尊严的脆弱的时刻,他也不可能对她开口。 就像她历经那些痛苦一样,没有人可以说,别人也不会理解,她只能自己过。 周珩吸了口气,又朝他贴近了些:“那这几天,让我陪着你吧。” 她声音很低,几乎要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拒绝。 许景昕盯着她看了许久,就在周珩以为这篇要翻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嗯”了一声。 两人又一同沉默了。 周珩垂着眼睛没有看他,却也没有离开。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困意,她想自己总得说点什么,将这尴尬又暧昧的氛围解开,要么就彻底冷掉,要么就再推一把。 “你……” 大约是两人想到一起去了,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看向对方的眼睛,同时笑了。 许景昕:“你先说。” 周珩这才说道:“你,刚才是不是就知道我不是一号了?” “嗯。” “我有破绽?” 莫非是她哪句话,哪个表情不对? 许景昕却如此说道:“你看我的眼神,一号从不会那么看我。” “什么眼神?”周珩问:“那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许景昕摇头:“开始只是觉得奇怪,还不肯定,后来咱们说了一会儿话,我才知道这个一号是你扮的。” 周珩回忆了一下,却记不清他们都聊了什么细节,她只记得自己一心试探他对自己的感情,大概就是在此期间露出破绽了。 说话间,许景昕朝她靠近了些,他的手始终没有收回来,就落在她腰背上,仿佛只是搭着。 周珩眼睛垂着,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唇和下颌。 两人的呼吸已经纠缠在一起,缓慢的,有控制的,小心试探的 “阿珩。” “嗯。” “我……”许景昕的嘴唇动着,“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正直。我有很多私心,也有计算。” 周珩下意识屏住呼吸:“我知道。我从没有把你想成圣人。” 这话落地,她也朝他靠近了点。 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了。 又是几秒钟的拉扯。 时间的流淌在这一刻变得非常奇妙,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慢得近乎煎熬。 直到许景昕开口:“有件事我早就想做了。” 他的话就和他这个人一样,确定目标之后就开始部署,落实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等到桥梁搭建完毕,就是攻城略地,摘取果实的时候。 他的鼻尖滑过她的。 周珩连说话都要控制着唇形,否则就要碰上了:“什么?” “我的理论和经验都不丰富。”许景昕还在铺垫着,“你要多包容我一点。” 他是紧张的,她能感觉得到 他又带了一点侵略性,这是天性,就算再木讷,再缺乏经验,也掩盖不了。 不过,虽然这个时候笑很不合时宜,周珩还是轻笑了声,正准备说点什么鼓励他解放天性。 然而就在她张嘴的同时,他的唇贴了上来。 他的吻,生涩且谨慎,压抑着热情,控制着节奏。 可他越是如此,对于女人来说,越想去释放他的热情,让他毫无顾忌的去尝试。 周珩起先没有动,就让他轻轻吻着自己。 她知道,他在关注她的反应,他已经收紧了手臂,有些用力,却又怕勒疼了她。 她心里是暖的,身体是热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抖。 其实他们都一样,越是靠近就越谨慎,怕美好的东西被破坏,怕再一次经历失去和撕心裂肺的痛,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直到她再也控制不住,手落在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 他先停顿了一瞬,随即开始“反击”。 浓烈的,炙热的,熨帖着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足以让她化成水,蒸腾成气体。 不知过了多久,当这个漫长的吻终于停下来,两人依然没有拉开距离,出于本能的耳鬓厮磨着。 他们对彼此是陌生的,因此充满了好奇心和探求欲。 他们又是熟悉的,却还想将那层表面的熟悉再更进一步,刻进骨头里,再一起发酵出来,粘合在一起。 就像那首《我侬词》里写的一样,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 …… 这一夜,两人都充分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另一面。 他的力量,以及她的温情。 过去的辛苦、疲累、伤痕、痛苦,似乎都在这一晚得到了抚慰。 早上,晨间的光洒进卧室。 周珩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他小腿上的断口。 她轻抚着,许久、许久,直到他搂上来,吻到一处。 两人又一起去了浴室,待洗净了,她给他刮了胡子,露出干净的下颌。 周珩用手去感受着那种清爽的皮肤触感,描绘着他的五官。 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而他的则如同深邃的湖水,像是要将人溺在里面。 直至日上三竿,许景昕终于去了书房。 周珩在楼下接了外卖。 两人一起吃午饭时,许景昕不经意地提到,刚在书房和许长寻通了个电话。 他唇边带着笑,可周珩却因此停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