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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忽然起了阵风,吹动梨花木窗下的那只金铃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金铎声。 谢迟晋循声望了过去,目光在风铎上停了许久才渐渐回转,又碰巧对上秦凝躲闪的视线。 他停顿了下,再次开口告辞,只是这次比起刚才的生分,显得亲近了些,“我走了。” 秦凝没有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谢迟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他的身影在白墙的花窗后面快速晃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走后,秦凝本想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把秋海棠花枝重新修剪一番,可怎么都静不下心。 担心这样会不小心剪坏了花,她只得再次将剪子放下。 方才……谢迟晋看到她还挂着那个风铎的时候,眼睛不自主地亮了一瞬,刚好被秦凝看到了。 可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呢? 难不成…… 联想起谢迟晋轻而易举便答应她的请求,秦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可这个猜测反倒让她紧张不安。 风声又吹得金铎晃动。 秦凝闻声,侧首看了过去。 当年跟谢迟晋一同游湖的场景,徐徐浮现在眼前。 那次的正阳节过后不久,正是酷暑炎热的夏季,她不想出门,只想待在屋中看书练字。 锦衣少年像平时那样熟练地翻墙进来,趴在她窗边,说有个乘凉的好去处,一定要带她去看看。 秦凝看了眼刺眼的日头,说过了午再去。 谢迟晋却说地方离得远,再晚一会儿就来不及送她回来了。 秦凝摇了摇手中的凉玉团扇,终是在他兴奋期待的目光中点了头,随他一起出了府。 谢迟晋拉她上马车,带她去了上次的洞水湖,不过这一次去的是河岸另一边。 不同于洞水湖北岸的热闹繁华,南岸僻静崎岖,生长着高高的树丛和密林,少有人来这里。 岸边已经停了一叶小舟,看样子是谢迟晋提前准备好的,他赶走船夫,和秦凝一道上了船。 小船上连个船舱都没有,秦凝几乎无处下脚,拘谨地坐在船边,双手紧紧抓着船舷两端。 “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少年倒是自在多了,姿态随意地坐在一旁,手肘搭在膝上。 没多久,谢迟晋招呼她:“到了到了,快躺下。” 秦凝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躺在了船上。 谢迟晋就躺在她身边。 小船那么窄,他们的手臂几乎碰到了一起,他身上的体温穿透了夏日薄薄的衫裙,传递到她这边。 秦凝想不明白,为什么谢迟晋身上总是那么guntang,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火,精力永远也燃不尽似的。 可能是被他的温度影响到,秦凝的脸颊也渐渐发烫,眸中凝聚出一层溶溶水光,不敢偏头去看身边的少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她。 没多久,秦凝终于明白谢迟晋为什么要拉着她躺下了。 小船飘到了一处窄小低矮的石洞,他们躺在船上,刚好能从那个深深的石洞中穿过去。若是坐起来,难免会被石洞中凸起的石头碰到。 洞中黑漆漆的,再往前逐渐开阔,视野也渐渐明亮起来,豁然开朗一般。 “到了。” 秦凝慢慢从船上坐起来,发现这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头顶上方古树参天,只有稀疏的阳光漏下来,下面水流潺潺,碧波湖面清澈如镜,一点暑天的燥热都感受不到,宛如世外桃源。 “怎么样,好看吧?这里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以前从没有人来过。”谢迟晋扬起唇角,桃花眼弯起,年轻俊美的面孔霎时生动起来。 “你怎么发现的?” “就随便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是第一个来的,”谢迟晋眸含笑意地看向她,“你是第二个。” 秦凝浅浅地笑了下。 谢迟晋趴在船边俯下身,撩起宽大的锦袍衣袖,修长精瘦的手臂探入水中,以手为桨,在水里一下下地拨动。 小船被他带到了岸边,水流最浅的地方。 秦凝喜爱美景,正忍不住欣赏这里的绝佳景色,她身旁的谢迟晋瞅准水面,眼疾手快地出招,两手捉住一条扑腾个不停的鱼,惊喜地唤她:“玉珰,你看,这里还有鱼呢!” 鱼儿显然不像鸟儿那么听话,尾巴大力来回甩动,溅了秦凝一身水。 秦凝连忙抬起手臂遮挡,嗔道:“你干什么?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啊,抱歉。”谢迟晋赶紧松手,鱼儿重新落回水中,摆着尾巴游走了。 他转回身,想碰又不敢碰她的样子,手足无措地问道:“你没事吧?” 秦凝放下胳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谢迟晋抬手碰了碰发红的耳尖,视线没敢落回她身上,四处游移着。 等这阵尴尬过去,少年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这里有一大块石板,我听过一个故事,在石板上用溪水练字,等用笔写穿了石板,就能练出世上最好看的字来。” 那块石板少说也有半臂厚,指望写字写穿,怕是猴年马月也完不成。 秦凝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说,用刀剑砍这块石板,等砍透了,就能练出世上最精妙的武艺?” 谢迟晋听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居然眼睛一亮,“你说得有道理,回头我就让人把这块石板运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