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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手段太过极端,像极了话本中没有良知的邪魔,贼人害她母亲性命,他便杀贼人九族,连三岁稚童也不放过,浪荡子随口戏弄她两句,翌日便横死街头,就连府中下人伺候不尽心,都能‘不小心’断胳膊断腿,落下终身残疾。 她从未见过他的脸,也没听过他说话,只有情难自抑时,才能听到他压抑的低喘,算得上对他一无所知,然而他却知晓她的一切,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所有对她不敬之人,然后千倍万倍报复回去,手段之阴寒毒辣,已经远超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傅知宁感激之余,也不免胆寒,所以这两年尽可能深居简出,不与任何人打交道,以免什么人又因为她没了性命。她倒不是菩萨心肠,只是觉得那些人罪不至此。 自从看清了他的手段,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结果如今眼看着交易还有两个月就结束了,还是又出事了。 “小姐,小姐……” 傅知宁回神,对上丫鬟担忧的眼神,停顿一瞬后开口:“我有些乏了。” “那小姐快些休息吧,您今日精神头瞧着就不大好。”丫鬟说着,赶紧扶她到床边坐下,放下纱帘后便离开了。 傅知宁躺下后,反而没了睡意,翻来覆去许久才疲惫地闭上双眼。 这一睡便是一天。 再醒来时,房中已经昏暗,她仿若大梦一场,许久才回过神来。 睡了一觉,精气神顿时足了不少,心情也不似先前低落了。她简单洗漱一番,问清时辰后便往前厅去了。 等她到时,傅通已经在主位坐定,‘病’了几日的继母周蕙娘也在他身侧,瞧见她后连忙笑着点了点头:“知宁。” “母亲。”傅知宁颔首。 “我这身子太不争气,前些日子被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气病了,一时也顾不上管府中事务,近来真是委屈你了。”周蕙娘笑得有些心虚。 她是母亲走后良妾扶正,虽然小心思多了些,但早些年母亲在时,一直相处得还算和谐,是以傅知宁也没拆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没说话,傅通倒是冷哼一声:“她有什么可委屈的,要不是她成天往外跑,成天没个姑娘样,又如何会落了耳环,惹出这一堆祸事?” 傅知宁安静吃饭,假装没听到,傅通顿时不悦。 周蕙娘忙打圆场:“好在凶手已经抓到,日后算是清净了。” “清净什么!你没听外头传言吗?个个都说是她克死了钱毅,还说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沾之便不得好死,”傅知宁不理他,他便对着周蕙娘发火,“本就二十余岁无人提亲,日后恐怕更嫁不出去了!” “是……”周蕙娘讪讪。 “嫁不出去就罢了,好歹我仕途无碍,总能护你周全,”傅通再次看向傅知宁,“可如今得罪了郡公,日后只怕连我都要出去讨饭了!” “不必,女儿可以卖艺养您。”傅知宁吃得差不多了,便出言哄爹。 爹却被她气得脸都成酱色了。 傅知宁见状,立刻找个借口溜走,周蕙娘也假装身子不适,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离开,最后只留傅通在厅内发脾气。 发完火,他深吸一口气叫来管家:“叫人备马。” 管家愣了愣:“都这个时候了,您要去哪?” “自然是收拾烂摊子!”傅通憋着气道,“此次若不能叫郡公爷舒坦了,只怕我轻则丢官,重则家破人亡。” “可、可郡公爷如今一门心思觉着,是小姐克死了他儿子,他心里能就此作罢么?”管家皱眉。 傅通深吸一口气:“我去求李成大人帮忙,他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总要给李家面子,再说了,知宁又不是真的杀人凶手。” 可钱毅确实是同小姐说过话后才死的。管家心里嘟囔一句,到底没敢说。 傅通亲自去了库房,将大半家产都带上后才出门。 郡公爷痛失爱子的事,如今已经满京都都知道了,李成一听傅通来了,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也没有绕弯,收了礼便代他去问了。 傅通独自一人坐在李家偏厅等消息,一个时辰过得比一年还漫长,终于等回了打探消息的李成。 “傅大人呐。”他一脸为难地开口。 傅通心下咯噔一声:“怎么说?” 李成叹了声气:“郡公爷说了,生出这般不祥的女儿,也并非你所愿,只要你肯叫她偿命,傅家便无事。” 傅通脸色一白:“不、不行。” “傅大人别忘了,你家中不止知宁一个女儿,还有知文这个儿子,你总不能叫他也无辜受牵连吧?不过是舍弃一个女儿,便能换来傅家平安昌盛,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赔本买卖,郡公也不算苛刻,还特意给了您三日时间……” 李成接下来的话,傅通已经听不清了,僵坐许久后失魂落魄离开,连招呼都忘了打一声。 等他回到家时,已接近亥时,一只脚刚迈过大门门槛,便看到傅知宁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昏昏欲睡。 已是腊月初,早梅开始绽放,月光与梅花瓣一同飘落在她身侧,为她镀上一层清辉,鬓边散落的碎发慵懒随意,愈发衬得她不像凡人。 他这个女儿,当真是生得极好。 傅知宁若有所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沉默一瞬:“爹。” “怎么没回屋睡?”傅通板起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