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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的视线在萧寂赤红的眼角一落,随后垂下眼,只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萧寂接过了,靠着座椅的一脚,对着光将它展开来。他的肤色比从前更加苍白了,连唇色都是白的,只剩下眼眶留着些许红,看起来委顿颓靡又可怕。 “啸阴岛攻占了黑云山,正要向归风门的地界推进。”萧寂念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扯出了一丝讽笑,“如今正道各派都忙着养精蓄锐,自顾不暇,倒也的确是这群鼠辈动心思的好时机。” “归风门毕竟依附于天启宗。这两年来,天启宗的势力增长不少,已有往正道第一大派发展的趋势。啸阴岛在这时去动归风门,恐怕得惹一身sao。” 萧寂闻言笑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问了句:“那个小子还在天启宗么?” 即使他没说明白,阿楚也知道他问的人是谁。阿楚应了声,道:“是。但听说玹瑛城有意将他重新招揽回去。他如今……似是越发神似那个人了。” 萧寂在阿楚话后睫毛微微一颤。许久之后,他饮尽了酒坛里的醉春风,扬手将之抛到了一边。酒坛子应声而碎,萧寂这才仰头眯起眼睛,望着阿楚冷漠的表情,说道:“你不用忌讳,尽可以叫她名字。” “离暮雪……”萧寂一字一顿念出这三个字来,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夜,低声道了句:“听说其他地方都落雪了。” “是。”阿楚应答。 幽暝城地处边陲,生存条件恶劣,一年当中有半年都见不到太阳,更遑论下雪。 “两年了。”萧寂道,“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阿楚摇了摇头。 萧寂眼中的落寞他察觉到了,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城主为何会如此落寞。 青阳镇里的那种名为“醉春风”的酒一次次地运回幽暝城,城主每次都独自坐在冥宫里喝,每次都说酒味比以往要淡了,可每次说完之后,依然会安排人千里迢迢地去买回来。 阿楚不明白萧寂对离暮雪的逝去为何会这般介怀?介怀到他再不关心外头纷争几何,也不在意祸起萧墙,不在意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频繁的针对他的暗杀。 只是从跟在萧寂身边那日开始,阿楚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越发没了个人样,可是却有了人味。 阿楚心想:原来城主也有了他的软肋。 “城主,据安插在玹瑛城的探子汇报,前些时日,离暮雪的永生石恢复了光亮。虽然只亮了片刻便再次熄灭,但听他们的意思,或许……离暮雪还活着。” “她当然还活着。”萧寂却道。 他的右手抚上心口,指尖牵引出藏在心脉里的那朵冰凌凝成的多瓣花。因为用灵根心血滋养着,这朵冰凌花也带上了一点浅红色,如同融进去了一滴血。它的光芒微弱,只有花心泛着温润的纯白,丝丝缕缕的光线交错缠绕,像是孕育着一个小小的胚胎。 “两年来,我一直替她保存着这缕灵脉。只要灵脉不散,无论她如今在哪儿,躯体存留着也罢、殒灭了也罢,即便要改头换面,也还有办法让她回来。” 萧寂自哂地轻笑了一声,持续地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到这朵冰凌花中,哑声道:“所以她必须得活着。离暮雪,她必须活着!” 赤红的双眼中凌厉乍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阿楚看着这样的萧寂很久,随后低了低眼,后退出去替他掩上了门。 幽暝城的黑夜真是漫长啊。 阿楚站在廊下仰望着天,随即勾唇扯出一记冷笑,双手往身侧一甩,飞身迎战那从围墙外翻进来的几个黑斗篷。 血水飞溅之中,阿楚不免心道:只是若离暮雪还活着,不知能否觉察到城主对她的这番情意? 第152章 雪消月碎(二) 若是他想对我做什么,…… “都收拾好了吗?” 天启宗西面竹林, 殷舒白踏着月色推开小屋的门,望着站在床前那人的背影。 一袭轻盈雪衣,发髻用玉簪束起, 披散在脑后的墨发乌亮如缎面。听到身后的问话, 玉云琅淡应了一声,垂眸抚了一抚手中百宝袋上的花纹,将它挂上了腰:“从来的那日起我就等着这一天,没有什么需要再收拾的。” 殷舒白的视线在他叠好了放置于床脚的两套天启宗弟子的服饰上扫了一眼, 眼底有些黯然。 这两套衣服, 两年来,玉云琅从来都没有穿过。哪怕如今这修真界内人人都知道他已转投天启宗门下, 但他的心里从未承认过他的身份。从他当初跟随他jiejie上玹瑛城的那天起, 他便只有一个归属——他jiejie的,玹瑛城。 殷舒白还记得那时在冰封的江边见到玉云琅的那一幕。 那时候, 离暮雪战死在蜃景秘境的消息刚传遍整个修真界没多久,有许多的人都不愿意相信,都在挖地三尺地找她依然存在的痕迹。 玉云琅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殷舒白遇见他的时候,他的肩上趴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狸,三尾的,绕在他的脖颈上像是一圈柔软的围脖。可能是玉云琅当时用手背蹭着那小狐狸下巴的表情太过温柔了吧,眼睛里莹莹闪着光, 缱绻又伤感的, 带着满身的孤寂。于是殷舒白站在那儿看着他的时间便久了一些。 他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你长得真像勾蜮。是吧, jiej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