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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奴是这里唯一的女人,而且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人,她的话也不多,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男人吃饭时喜欢聚群,傻奴却不喜欢,她总是自己带着凉了的糕点凑合一口,等到晚上再回去吃李远山大厨做的饭菜。 她似乎没有要在这里久留的意思,不同他们交际,就连私人物品也不多,只有一个小算盘和一支笔,就这,她还每天巴巴带回家去。 他们可都是童生出身,掌事甚至是个秀才,怎么可能在意她那个纯金的算盘和价值百金的玉笔? “听说她是苏将军硬塞进来,根本没有职位,苏将军也几次过来,专门看她。” “啊,这样吗?我看她梳的是妇人髻,还以为她早成亲了,原来是个走后门的……苏将军胆子也真是大,什么也比不上李将军,半年来连吃几次败仗,竟然还敢背着县主搞这些!” “她那副容貌,就是李将军活过来也要脱下圣贤的外衣……” “哎呀你们别瞎说了!当心被苏将军的人听到!再者说了,人家苏娇娇姓苏,姓苏!” 傻奴浑身疼痛,昨天被李远山折腾得太狠,她居然太阳落山就睡了,一直睡到方才,点卯都迟了。 早晨下了雨,她收起小巧漂亮的油纸伞,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待男人们的议论停歇,她才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走进去。 她默不作声地掏出自己的算盘和笔,看到上面刻的山字,莞尔一笑。 这都是相公给她做的,当然要拿回家去,丢了那男人又要发疯。 还好她也姓苏,以后倒是可以说自己是苏伟的远房亲戚,减少这些人的无端猜想。 秋收季过了,想必她不久就会离开,能和相公日夜相守了。 他一个人窝在院子里太寂寞了,虽然,傻奴知道他一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想到这里,傻奴老成地叹了口气,摊开账本,开始核算。 午饭时,有个士兵模样的人来唤她,让她去亲王府一趟。 傻奴懵了一会,难道苏伟又在使坏心眼? 但现在李远山寄人篱下,她不得不去,她知道她的相公在这里有眼线,他很快就会了解她的去向。 傻奴点点头,“军爷,可以让我回去取个东西吗?” 她的算盘和笔还在案上。 傻奴收了自己的东西,跟着士兵上了马车。 看方向,还真的是去亲王府的,傻奴放下帘子,安心了。 亲王府很安全,县主还活着一天,苏伟就不敢对她做什么。 只是苏伟那双总是带着试探和探索的眼睛让她感到恐惧。 她不明白,分明相公来时还说要帮助苏伟,怎么一到了瑶南两人的关系就变了? 亲王府并不奢华,比起曾经的将军府来,简直称得上朴素,外界所传不虚,亲王的确是个谨小慎微的人,难怪可以在瑶南独大却不引起圣上的猜忌。 穿过层叠假山,她来到了一个院子。 傻奴在将军府住了些时日,大约看出来了,这里不是苏伟的住处,而是主院——这里是亲王的院子。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上面画着的悠远山峦被染上了一层雨雾。雨后青山坚毅沉默,泥泞丝毫没有动摇山的信念,也无损山的深沉流长。 傻奴合上伞,放在门口,随着士兵进屋。 娇小懵懂的她好奇地盯着这位亲王看。 肃亲王是个大约五十岁的中年人,面容、身形、姿态无不威严,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袍,可头发全然花白了,一双下垂着的眼睛透露着老辣和狠戾。 李远山像他。傻奴默默想,然后乖乖跪下,垂下了自己的脑袋,“民女苏娇娇,拜见王爷。” 亲王也在观察傻奴。 小小的个子,孩子一样纯真茫然的眼睛,华丽合体的衣裳,还有她娇嫩却略显沉闷的嗓音,确实特别。 这种杂糅着稚童和妇人的气质让亲王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来形容她的存在,像是一朵无名的小花,你知道她很美丽,却永远都不知道她可以用来干什么。 账房?瑶南不差她一个账房。 “抬起头来。”亲王沉声道。 傻奴抬起了脸,目光不解但神态是放松着的。 好像,真的好像,说话的口吻相公都像极了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王爷。 想起那个人,傻奴不禁笑着抿起了唇片。 亲王的眼神在傻奴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笑什么?” 傻奴敛了笑,恭敬答道:“王爷英明伟岸,让民妇想起了父亲。” 亲王冷笑一声,“你哪来的父亲。” 一句话,就说明亲王已经把傻奴的底子摸透了。 傻奴不敢再多说,多说多错,像只小猫儿一样耷拉着头。 “说话!”茶案砰的一声被拍响,连带着茶盏也在晃动。 傻奴缩了缩脖子,太像了,连这副臭脾气都这么像…… 她谨慎道:“民妇的相公对待民妇,就像是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哦?”亲王神色变了变,语气缓了下来,“你说他像我?” “像的。” “既然如此……”亲王又凌厉地喝道:“你还记得你有个相公?看看外头,你和苏伟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傻奴丧气,这个苏伟,好会给她惹麻烦,“回王爷,民妇也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