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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赘太子有点穷 第14节

    徐通判嗤笑:“李掌柜,孟家能如此富裕,不是他们家祖上积德,也不是他们家人才出众,而是蒙了大邺朝数百年的圣恩。他们的产业哪一点不是皇上的产业?如今皇上需要他们,他们自然要乖乖献出,这算不得什么。”随即他沉下声音:“可是他们一直把赚钱的行当遮遮掩掩的,是存了什么心思?不就是想藏私,不想把这生意交出来!”

    李掌柜忙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徐通判似乎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接着道:“这生意是皇上的,他们再不想交,也还是得交。只是张太守的意思是,咱们不能让这生意砸手里了,还得用好它,让它能挣大钱。”

    李掌柜还是道:“对对对,您说的是。”

    徐通判笑了两声,那笑声中透出些许阴狠:“张太守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都答应顺着张公子的心思了,让那孟家小姐进门当张公子的正妻。张太守原本打算保住孟家,只要孟家那丫头嫁进门,孟家的不就是张家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啊,张太守又怎么会害他们。可这孟家心气儿高啊,竟然搞什么招婿,这压根儿就没把张太守,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嘛!张太守怎么能容许一介小小的商户,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呢。”

    徐通判再次拿起茶盏,转过脸对上李掌柜道:“所以,给脸不要脸就是这样的下场。李掌柜,你说是不是呢?”

    孟岚真是觉得可笑至极,孟家的基业是靠皇恩浩荡?她们又不是皇商,怎么也和皇恩沾不上边吧,还是那张太守的儿子,她只记得孟夫人让她看过画像,连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说什么嫁进他们张家门了,孟家都是张家的,想得倒是挺美!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她因为不敢出声,只得把满腔怒火压抑在自己心中,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栾昇在听见徐通判刚刚那番话后,骤然握紧的双手。

    李掌柜嘿嘿地赔着笑,显然听出来了徐通判话中的威胁之意:“没错,没错,都是那孟家给脸不要脸。您放心,我是个要脸的人。”

    徐通判放下茶盏,带了几分兴致道:“哦?那李掌柜是愿意照之前咱们说好的去做喽?”

    “愿意愿意,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给太守大人办好这件事儿。”

    徐通判哈哈大笑:“好啊!李掌柜能审时度势,不愧是曾经在风里浪中厮杀过的英雄好汉!那张太守和我,就安心等着你的消息了。”

    徐通判告辞离去,李掌柜殷勤相送,他二人的宾主尽欢,就是一把直直刺向孟岚心脏的尖刀。

    栾昇看孟岚脸色极差,也不好在这地方安慰她,只得轻声在她耳边道:“抱紧我,要走了。”

    不等孟岚搂住他的腰,栾昇便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柔软,轻点脚尖,离开了酒楼后院。

    等到了先前停马车的地方,栾昇把她放下来,看她脸色还是很差,想了想,觉得还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来得快些:“李掌柜和那徐通判所说的事,似乎不是和酒楼有关的。”

    孟岚还真的有了些精神,点头道:“没错,他们一点酒楼的事儿都没说,而且酒楼是我家光明正大的生意,他们既然要强征,何必来找李掌柜。”

    “光明正大?”栾昇疑惑:“你们家难道还有偷偷摸摸的生意?”

    孟岚瞪他一眼:“别胡说,我孟家立身之本就是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只是有些生意不太好做,做好了又太打眼,所以不怎么放明面上。”

    爹娘准备让她过了十八岁之后接手的船运生意,就是其中不好见人的大头。

    对啊!船运!孟岚脑袋中闪过一丝光亮,刚刚那个徐通判怎么说来着,他说李掌柜不愧是在风中浪里厮杀过的英雄好汉,风中浪里......不就是指的船运吗?莫非李掌柜在当酒楼掌柜之前,曾是和爹一起在水上行走的?

    既然能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也能给他们的回击指明方向。

    孟岚心中暗自冷笑,张太守、徐通判之人未免把他们孟家想得太懦弱了些,不知道是平时孟家表现的太谦卑,还是这些满脑肥肠的官老爷们太高傲,竟会觉得孟家会束手就擒?那一个在酒楼中养得膘肥体壮的李掌柜能成事?

    她心念坚定了下来,望向栾昇:“我知道他们刚刚在打什么哑迷了,只是其中的细节,得找我娘问问。”

    *

    “李掌柜要和张太守徐通判们联手,夺咱们家的船运生意?”孟夫人看女儿女婿回来,正要招呼他们歇歇,结果就听女儿急急地说了自己在酒楼后院里听到的一切。

    孟夫人沉吟了许久才道:“那李掌柜从小就在孟家读书,也是你祖父出的银子让他去学的武,虽说后面因一些事情淡了关系,但你爹既然能把盈余最好的酒楼交给他,又怎么会不信任他?”

    孟夫人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岚儿,娘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吧?李掌柜许是有什么苦衷呢,咱们再了解了解,莫让真心待咱们的人寒了心。

    ”

    孟岚疑惑道:“娘,那可是我和盛峦亲耳听到的啊。李掌柜瞒着我们和徐通判来往,甚至明显不止一回,您为何这么信任他?”

    栾昇给她端了一盏茶来,平静地像是没听到母女二人的争执。

    孟岚扭过头不喝,拉着孟夫人的手跺脚道:“娘,你问盛峦啊!我们听得真真切切!那李掌柜假意推辞了一句,就说一定会办好事,让那几个狗官满意的。”

    孟夫人叹口气:“你还年幼时,你爹有次出船遇到了危险,差点连命都没了,多亏李掌柜学过武,好不容易救下了你爹的命,结果自己伤了根本,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他既敬你爹,又因此事怨恨你爹,但说他会背离你爹背离孟家,我是绝对不信的。”

    孟岚一时呆住,她自然是不知晓儿时发生在爹身上的事情的。娘对李掌柜的信任超出她的想象,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先入为主,因为李掌柜的怠慢而把他代入成了背离者的角色。

    此时栾昇出声道:“孟夫人,人是会变的。”

    因孟岚不想喝茶,栾昇又把刚刚端来的那盏茶放回了原处。现下他指了指那盏茶说:“就像这杯峨眉雪芽,它如今是绿色的,可放了一夜之后呢,颜色便会变成黄色,无人去干预它的颜色,是它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了。”

    孟夫人一向和善的面容此刻也严肃了起来。

    栾昇又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张太守和徐通判的心思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就算没有李掌柜,也总会有别的掌柜。我们,一定要早做打算。”

    孟岚连连点头,支持道:“没错!娘!盛峦说得对!”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颇为默契,在这攻势下,孟夫人终于缓缓地开了口:“盛峦说得有道理,娘也不拦你们,但娘也不希望你们只信自己看见的,便随意冤枉了李掌柜。娘知道的关于李掌柜的事儿也不多,可李掌柜离了船运已有数年,要是他真的背离了孟家要为张太守等人对孟家下手的话,那也一定是多年前就埋下的祸根了。”

    孟岚纳闷:“多年前?能有什么祸根?咱们家清清白白的,有什么祸根能埋这么多年?”

    孟夫人看了一眼栾昇,似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对孟岚和栾昇道:“做生意,哪里有完全清清白白的呢,哪怕是咱们家,也不例外。”

    第22章 灭门之祸   李掌柜的秘密

    孟夫人说完此话,行了几步上前将屋门关上。

    她先前正好把丫鬟们都打发去忙了,此时也不用赶人,关好门之后才在软椅上坐下,再次开口道:“孟家除了面上的商铺外,最紧要的就是船行漕运生意。”说这话时她微微偏头,是朝着栾昇解释的。

    接着才转向女儿,继续道:“这生意利润颇丰,但也难做,全靠一些老主顾关照,人家既然关照了咱们的生意,咱们自然也得明白,有些事该装傻时就得装傻。”

    孟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这其中呢,有一位出手极为阔绰的老主顾,常让你爹去给他运货,一来二去,两人就相熟了。这位主顾每次拉货的地方也偏僻,送货的地方也偏僻,货又吃水极深,不知道运得到底是什么,不过出于种种顾虑,你爹从来也没问过。直到有一次,那主顾又叫你爹去运货,随后在河道上遇到了仇家追杀,整个船队都沉了,你爹水性好,当又有李掌柜拼死护着,才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孟夫人神色复杂了许多:“那主顾和他的手下也是狠人,拼着命把来追杀仇人都杀了,两拨人,加上被牵扯进去的咱们家水手,竟然只活了你爹和李掌柜。也就是在这场生死之战中,李掌柜伤了根本。”

    孟夫人说的时候没有带什么血腥的形容,可就这短短几句话,就足以体现出,孟老爷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杀戮。

    孟夫人停住了,看向栾昇,极为郑重地道:“盛公子,现下虽然三书六礼还未全部完成,可我既然能对你和岚儿说这些,心里已是把你当做了一家人。接下来我要说的,会引来滔天大祸,你若是心有顾虑,我也能理解,你权当今日未曾见过我,也从未遇见过岚儿。”

    栾昇还未来得及答话,孟岚就抢先说道:“娘,他不是这种人。”

    栾昇闻言深深地看了孟岚一眼,颔首道:“岳母,您放心吧,虽然还未成礼,但岚儿是我娘子、孟家是我岳家的事不会改变的。”

    孟夫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我不是试探峦儿你,正是因为太喜欢你,太想让你当我家女婿了,所以才有些患得患失,你不要在意。”

    孟岚敏锐地发现,她娘突然间变了称呼,之前无论多喜欢栾昇,还是称他为盛公子,而刚刚,竟然已经称他为峦儿了?

    栾昇也意识到了,怔了一下,随后也露出一个淡得几乎发觉不了的笑容,回道:“我明白。”

    孟夫人温柔点头,接着道:“那主顾撑着最后一口气,央求你爹照拂他的家眷,作为回报,他告诉了你爹一片铁矿石脉。他每次运送的货物,其实都是铁矿石。”

    孟岚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矿山是朝廷严管严打的禁品之首,有了铁矿石就能冶炼兵器,要是数目巨大的话,供给一个军队都不在话下,这也导致和铁矿石有关的案子,几乎都和谋逆产生了联系。

    她着急问道:“爹怎么做的?”

    孟夫人面有哀色:“等你爹做好了万全准备,去探视那主顾家眷时,发现他们早已被灭门了。你爹哪里还敢再管,绕了路回转,之后也没去过那片铁矿石脉。可咱们家替人运过铁矿石是实打实的,若真要追究起来,咱们家定然逃脱不了从犯的罪名。”

    栾昇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人在乡野,却一直心系前朝,可这些年来,很少听说过灭门惨案,仅有的几个也都已经破了,证据也很缜密。孟夫人没有骗他的必要,那只能是有人压下了这桩案子。

    铁矿石事关重大,能下狠手灭了那主顾满门的,绝不会是寻常的仇家,很有可能就是这矿石的买主之一,怕事情败露才痛下杀手。可又有谁能够有这么大的能量,能不声不响的压下这等大案?又有谁需要这些矿石呢?买了这些矿石,是要自己屯兵,还是要倒卖给外族贼人?无论是为了什么,背后之人都所图不小。

    这事情是孟岚幼时发生的,距今已经十几年,要再去抽丝剥茧的探查,实在是难于登天。

    不过在栾昇看来,孟家既然牵扯上了这桩案子,却还能平平安安过了十几年,说明那背后之人是完全不知道有人逃脱的,对孟家来说,几乎没有威胁。

    不。

    栾昇眸中精光一闪。若是有人恰巧认识了这个背后之人,恰巧知道孟老爷的遭遇,那孟家还是会陷入被动的局面,甚至也会迎来一场灭门惨案。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孟老爷,只有李掌柜了。

    可他和孟岚听到的李掌柜和徐通判谈话的内容,一点也不像这种捅了天的大事,要真是这事,徐通判绝对不会有闲心和李掌柜说些有的没的威胁他。

    几乎可以确定,徐通判和李掌柜商议的不是此事,那到底是什么呢?

    孟岚的心思极乱,她经营铺子也有好些日子,自然明白买卖运送铁矿石是足以杀头的大罪。孟家基业被毁事小,家里人平安才是事大,若此事真有被发现的那一天......孟岚不敢去想。

    慌乱间,她听栾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还是那样的平静,似乎孟夫人告诉他们的不是杀头的祸事,而是邻居家的闲话。

    “岳母,您放心,这等大事是万万等不到十几年后再清算的,孟家定然无事。”

    孟岚抬头去看他,因为离得太近,只能看到他刀削般的下颔和来回起伏的喉结。

    说完,栾昇低下头,正巧撞上孟岚的视线,他就这样看着她的杏眼说道:“我会和岚儿去查清楚李掌柜和徐通判想做什么的。”他又转过头,对孟夫人道:“您就安心在家,好好准备我俩的亲事吧。”

    孟岚被栾昇牵着手拉出来时还有点神思恍惚。栾昇沉稳她是知道的,但是当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孟家定然无事,甚至还让孟夫人安心准备亲事时,孟岚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荡漾开来。

    他好像真的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甚至,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栾昇走在前面,没留意到孟岚在胡思乱想,只是拉着她的手,觉得她的步子有些慢,于是停下来问她:“还在想李掌柜的事?”

    “啊?”孟岚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哦,没错。”

    她确实有些担忧,徐通判那么志在必得的语调,怎么也不可能是件小事,可也确实像栾昇所言,应该不是十几年前铁矿石的事儿,否则李掌柜和她们孟家,估计都已成了刀下亡魂。

    到底是什么呢?能够让徐通判和张太守动心的,一定是有利益的事儿,也一定是与李掌柜有关的事儿。

    栾昇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温声安抚:“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孟岚好奇:“什么办法?”

    “那就是,直接去问李掌柜。”

    孟岚呆滞,犹豫道:“啊,他真的会说吗?会说实话吗?”

    栾昇看她呆呆的模样,嘴巴无意识的鼓起,大大的眼睛也因为迷茫而一眨一眨的,觉得十分可爱,便起了揶揄她的心思:“会不会说,能不能说实话,到时候,就得看你的功力了。”

    “我?我能有什么功力?我又不会武功。”

    “可是你了解这些掌柜们啊。”

    这倒是实话,虽然孟岚和许多掌柜接触的不多,但他们平日的喜好习惯,甚至家中情况,孟岚还是大概知道一些的。

    孟岚听他这么说,细细回忆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皱眉道:“我还真想起来了一个小事儿,还是刘姨有次和我闲聊时候说的。”

    “嗯?说说看。”

    “李掌柜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娘刚才也说了,李掌柜当年在救我爹时伤了根本。可一个月前,他却招了一个乳母。当时刘姨还开玩笑说李掌柜莫不是老树发了芽,但之后李掌柜对外说这是替他妻兄招的乳母,再加上他并无什么麟儿诞生的消息,大家也都信了。”

    孟岚严肃道:“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李掌柜虽然和他妻子感情不佳,但要是说给妻兄帮点小忙,也能说得过去。问题是这些年来,李掌柜和妻子关系不好的原因,正是传言他妻子不能生育。”

    栾昇瞬间就明白了:“按照岳母所说的,那李掌柜和妻子感情不佳就立不住了,明明是李掌柜有问题。”

    孟岚点点头:“没错!”

    栾昇沉吟片刻,做了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测:“兴许,李掌柜治好了病,现在有孩子了呢?也许岳母是对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让他有了不得不瞒着孟家和徐通判、张太守来往的苦衷。”

    孟岚瞪大了眼睛。

    栾昇补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更应该直接问李掌柜了。”

    此刻,酒楼后院侧间,李掌柜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儿,轻声哼着哄他入睡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