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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寥轻轻皱眉,不着痕迹地把沈望舒挡在身后,温雅招呼:“王常侍。” 王常侍掐着嗓子哎呦了声,看向沈望舒:“可算把沈姑娘盼回来了,娘娘念叨姑娘许久了,姑娘先虽老奴进宫吧?” 这里说的娘娘必然是陆妃,沈望舒不知为何想到了早就死透的秦公公,犹豫着道:“我,我身子不大舒服。” 陆清寥不知为何,竟也不是很想她去见陆妃,把她和王常侍隔开:“我和表妹才下船,满面风尘未扫,不好叨扰娘娘,等改日养好了精神,再去拜会。” 他说完向王常侍略一颔首,带着沈望舒上了早就候着的马车。 他在车上并未多谈陆妃与大殿下,只是道:“圣上赏赐的伯爵府尚未修缮完毕,委屈你和我在郊外住上几日,等伯爵府修缮妥当,咱们再搬入洛阳城内,你觉着如何?” 沈望舒抱着两个装着小风扇车的木箱,没所谓地点了点头。 谁知两人去郊外陆宅的这一路上,竟淅淅沥沥下了场春雨,两人一下马车,鞋袜都被沾湿了,陆家下人忙命人取了两双木屐过来。 陆清寥和几个仆妇早已是穿惯了的,穿木屐走路没发出办点声音不说,姿态也极雅致。 沈望舒却是头回穿这玩意,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木屐踩在青砖地上发出极大的‘啪嗒’声,在寂静的回廊间回响,让她面红耳赤,忽然就听‘刺啦’一声,她方一抬脚,居然踩到了后裙的裙摆,扯下了半尺来长的后摆。 她手忙脚乱地弯腰被捡起被扯下的布帛,脸色更是红的要命,简直不敢抬头见人。 陆清寥自责道:“是我的不是,忘记你头回穿木屐,定是不惯的。”他忙命下人扶着沈望舒,先去客院换了身衣服,下人这才搀着她去客院拜见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在堂屋就听见木屐重重落地的‘啪嗒’声,眉心不觉蹙了蹙,待沈望舒跨进堂屋,她才收敛了神色,表情典雅又不失慈蔼:“望舒可算是来了。” 她目光落到沈望舒脸上,略怔了怔,掠过一丝怅然:“我这些年一直惦念着你和你母亲。” 沈望舒蹲身行礼,又奉上盒子:“外祖母万福,这是路上我亲手做的小玩意,送给您解个闷吧。” 陆老夫人先瞧她礼数,又听她言语粗糙,目光在她身上审视几遍,表情不觉顿了顿,轻嗯了声:“你有心了。” 长女当初为了生产,几乎掏空了身子,留下的便是这样一个孩子吗? 几乎一眼,陆老夫人就能感觉到,这个孩子与她长女,实在差的太远。 外祖孙俩从未见过,一个又是名门贵妇,一个自小生于乡野,实在没多少话聊,哪怕有陆清寥在一边圆场,两人也略显干巴,陆老夫人干脆直接命下人摆菜。 陆家规矩极大,就是吃一道菜也有许多讲究,沈望舒肚子没填饱不说,跪坐半天,两双腿早都麻了,又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后背冒出层叠冷汗,真比上酷刑还累。 陆清寥道:“奔波这些时日,表妹身子不大妥当,我先送她去歇着吧。”他自然不会把沈望舒被太子挟持的事乱说,就连自己的嫡亲祖母也没告诉,只说要接未婚的表妹来洛阳探亲。 陆老夫人闭了闭眼,低低嗯了声。 等两人退下了,她身边有个老婢才一脸惊诧地道:“老夫人,这位沈大姑娘真是咱们大姑奶奶的女儿?四郎君别是弄错了吧?” 陆老夫人揉了揉眉,淡淡问:“怎么?不像?” 老婢犹豫着道:“相貌倒是极似的,但举止脾性,就跟,就跟...乡野村女一般...”她喟叹道:“想当年大姑奶奶是何等金尊玉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一手琵琶更是名动天下,沈姑娘若有她一成的尊贵,也不会,也不会...” 她想到沈望舒方才的粗鄙模样,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她这话有些放肆,不过正对陆老夫人心坎,她摩挲着手中茶盏:“这孩子,哎,连她一成的才学也没有,真沦落的如乡里人一般。” 其实沈望舒礼数倒还齐整,不过陆老夫人是以世家女中的尖子生的眼光来看,这自是不能比的。 要是寻常外孙女倒也罢了,但她和自己唯一的嫡孙有婚约,是未来宗妇,她心下实在... 她又叹一声:“你把那孩子送的东西取来我瞧一眼。” 老婢很快捧出那把不到两尺的风扇车,底下是配着抽绳的木箱,上面四片扇叶呈蝙蝠型,她这是路上赶制的,实用有余,精美却不足了。 老婢嘴角抽了抽:“听说...沈姑娘之前在村里是做木工活的,哎...这...” 寻常人家走礼,送珠玉首饰布料书本的才算风雅,这位沈姑娘送的东西都这么滑稽,实在是,哎,太小家子气了,跟她母亲差得太远,这怎么能入陆老夫人的眼? 陆老夫人瞧这怪模怪样的粗鄙玩意,直觉着与周遭格格不入,就似沈望舒与陆清寥,站在一处亦不协调。 她轻轻揉了揉眉,抬手:“你把它拿走,不拘是把它拾掇起来,还是随便赏个丫鬟小子。咱们再过几日就要搬入伯府,别让旁人瞧见了笑话。” 不光陆老夫人瞧沈望舒不是滋味,沈望舒瞧陆老夫人也怪不得劲的。 她自觉不算没见过世面了,在梁州的时候还和乐康郡主玩的挺好哩,但就算是王妃郡主,也没陆老夫人这般讲究规矩,说是钟鸣鼎食也不为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