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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失的郡主回来了 第71节

    她转过身。

    郭素就站在她身后。

    他没有穿油衣,也没有带伞,雨水已经将他肩头淋湿了。

    佰娘惊叫了一声:“大人!”急忙跑去把伞递给他。

    郭素没有接,对佰娘道:“你先回去。”他的语气虽轻,却不容置喙。

    佰娘不敢忤逆大人,回头看了窦瑜一眼,得她点头应允后,慢吞吞地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出几步远,再回头,见大人正朝自家娘子走近。

    她不敢再看,加快步伐离开了。

    窦瑜微微抬起脸看着面前的人。

    他头发潮湿,有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将伞抬高一些,想为他挡雨,“不冷么?快回去换件衣裳,你病才好了一些,别又病倒了。”

    郭素从她手上接过伞,“怎么一直不理我。”

    “我不是正在理你么?”窦瑜飞快眨了几下眼,避开他的注视心虚道。

    “前两日,还有今日出门。”他固执道,“都没有理我。”

    窦瑜觉得鼻子又开始发酸,她以后再也不想把话憋在心里了,真的太难受了。

    她道:“今日我在崔府,听人说撞见你和崔家娘子在一处。”

    郭素立即道:“阿瑜,我没——”

    “表哥,不要娶妻。”窦瑜好不容易才攒足了勇气,都顾不上听他解释,急急开口。

    郭素未说完的话骤然停住。

    窦瑜吸吸鼻子,委屈得不行,“之前我是胡说的,我根本不希望你娶妻。”她满心都是后悔,在席上不该因为被祖父逼问得狠了就口不择言。

    越说越委屈,眼泪瞬间滚出眼眶,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

    再不懂她的心思,自己就真的是傻子了。

    郭素愣了好一会儿,他的手在袖中蜷了一下,缓慢抬起,用指腹轻轻蹭掉她脸上的泪。

    继续解释道:“前日崔娘子命人拿了魏将军的令骗我出门,我未去见她。今日在崔家遇到了,她问我为何责罚魏将军,我答她魏将军应罚,便走了。”他以叙述的口吻说完,语气平静,心里却截然相反,犹如翻滚着惊涛骇浪,一直反复想着她方才的话。

    窦瑜呆住了,后知后觉感到丢脸。“我——”她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去。

    “我从未想过与别人成婚。”郭素又道。

    第87章 心迹   是他们二人的婚事么?

    “我从未想过与别人成婚。”

    听到他说了这句话, 窦瑜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呆呆地望向他,眼眶中残余的泪掉到腮上, 也顾不上擦掉。他指腹的余温仿佛还停留在脸上, 她张了张嘴, 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即便生死之际, 郭素也能做到泰然面对,但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有多么紧张, 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 语气紧绷着,克制道:“还下着雨, 我先送你回去。”

    “……好。”窦瑜感到心跳如擂鼓一般, 面上热腾腾的, 肯定已经红透了, 话音刚一落地便率先转身,快步往前走。

    郭素紧紧跟在她身侧,以伞倾护住她,自己的半边肩头在雨中越淋越湿。

    两人沿着小路向前走, 窦瑜忍不住放慢脚步, 悄悄歪头看他的侧脸。

    他却在同一时刻转过头来,吓得她飞快移开视线, 掩耳盗铃般直直看着前方。

    郭素见她的脸红红的, 垂着眼,睫毛颤得飞快, 像是翩然的蝴蝶翅膀。四面的雨越下越大,她被油衣包裹着,更显娇小, 这样的场合似乎并不适合剖白内心,向她倾吐情意。

    可他心中又充盈着一股急迫,恨不得将她用力抱进怀中,让她从这一刻起便留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微颤道:“之前我想着为你挑选一位夫婿,要他良善正直,勇武康健,博闻强识,顶天立地,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足以配得上你。管家四处搜罗了许多适龄且出众的郎君,可我看过后觉得他们都不够好。”

    窦瑜被他如此苛刻的要求震惊到了,脚步一滞,羞意也减退了,心中轻松许多,道:“是表哥你太过挑剔了,为公主挑驸马也不过如此吧。我又不是天仙下凡,若照你这样的要求,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郭素格外认真道:“因为我总忍不住刻薄审视,有意忽略他们的过人之处,而着意挑出他们的种种不好。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他们每一个都不够好,而是我有私心。”

    他此话一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窦瑜抬眼看他,脸虽然还红着,却努力让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满满的、绝不会错看的情意。

    “我不过是仗着兄长的身份才能够离你近一些,从前觉得能护你在身边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但生了贪心,又想要更进一步。”

    他低首凝望着她,轻声道:“一直想为你找一个完美的夫婿,可我现在后悔了,因为我并非完美之人。但还是厚颜想请你嫁我,以妻子的身份永远留在我身边……你愿意么?”说完这些话,他有些忐忑。

    即便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依旧做不到像在战场时那样运筹帷幄,镇定自若。也会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方才在他说话的过程中还无比紧张羞涩的窦瑜,此刻却慢慢安定下来了,她迎着他垂下的目光,露出明亮又温软的笑颜来。

    方才还微涩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温水中。

    她鼓起勇气抬起手,慢慢搭在他握伞的手上,软软凉凉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又笨拙地握紧。只是他的手太大了,她根本包裹不住,像是试探着伸出触角的细细藤蔓,慢吞吞地缠住树干。

    他另一只手立刻反握上来。

    握着他手背的五指一松,刚想抽回,却又被他攥住了指尖。细嫩的手指搭在他手掌虎口处,被他以拇指内侧轻轻擦过掌心。

    这一下又温柔又珍惜,窦瑜顿时背心酥麻,耳朵又红了。

    眼神闪烁了一下,抿抿嘴道:“反正……反正你将要求定得那么高,也无人能满足了。找不到合适的,那、那就便宜你吧。”

    她嘴硬后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即便有更好的,我也不喜欢。”

    中毒濒死之际你冒险为我求药,流落冀州时你又赶来带我离开。其实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过这样rou麻的话她忽然说不出口了。

    但这些情意早已经写进了她的眼睛里。

    郭素胸口起伏,将她整只手掌包裹进了自己手中。雨水打在头顶的伞面上,敲出杂乱的响声。

    窦瑜几乎要承受不住他压迫感极强的视线,正欲瞥开目光。

    “我该怎么哄珠珠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祖父发愁的声音,“这丫头越来越不好哄了,从前卖支糖葫芦就不气了,现在一气就是许多天,当真急人!”

    窦瑜顿时一惊,急忙想将手抽回来,却没能成功,依旧被表哥握在掌心里。

    “先松开,祖父往这边来了!”她以气声慌乱道。

    紧接着又是卓伯的声音:“您特意出府买了一整靶子的糖葫芦,差点塞不进马车,娘子见了怎么可能继续生您的气?”

    “我也真是的,逼她做什么?既然不想嫁人那就先不嫁!”秦风海看开了,什么事能比珠珠过得舒心重要?

    他和卓伯走上了这条小路,一抬眼就看到了挡路的两个人。

    卓伯正艰难地用伞为草靶上插满的糖葫芦挡雨。秦风海则在帮自己和他撑伞挡雨。

    八目相对。

    四人无言。

    秦风海脸色大变,视线从两人的脸上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惊道:“你们这是——”

    “祖父。”郭素松开手,转身面向他。

    窦瑜却往他身后缩,攥着他的衣袖,低念:“怎么办怎么办……”她并不知道表哥提前和祖父坦白过了,乍然被撞见,第一反应便是心虚。

    “娘子,您不必怕,老爷一早便知道了!”卓伯一开始也很吃惊,反应过来后喜悦地抢先说道。

    窦瑜闻言长舒一口气,又疑惑,自郭素身后冒出头来,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郭素忽然笑了,笑意发自内心,如月般明亮,在场几人都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外放的情绪。他对身边的窦瑜道:“我太心急了,便提前去向祖父坦白。祖父还为我出谋划策。”

    “好啊,闹了半天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郭素怕她生气,收敛了笑意仔细看她的表情,却见她脸上并无恼色。

    窦瑜怎会因为此事生气,也明白了祖父前些天的良苦用心,转忧为笑。

    秦风海见二人的表现分明是互相坦白了心意,想笑一笑,打趣一番,却忽然高兴不起来。

    臭小子如意了,自己之前分明还为二人cao心,巴不得他们早日成婚,此刻心里怎么反倒堵得慌?他青着脸无语地想。

    宝贝孙女被人拐跑了。

    秦风海想挑郭素的刺了。

    窦瑜刚想拉着表哥往祖父那边走,却见祖父忽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卓伯只好也跟着他一同离去。

    “祖父?”窦瑜正想追,却被表哥握住了手腕。

    “我先送你回去,由我来和祖父详谈此事吧。不必担心。”

    窦瑜被他抬手摸了发顶,望着他说:“还有我的糖葫芦……”祖父明明是买来给她的,结果又直接拿走了。

    郭素忍俊不禁道:“好。”

    ……

    窦瑜睁开眼,帐子合得严严实实的,依旧有细微的光透进来,可见天色大亮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将床帐拂开。

    佰娘被她吓了一跳,走近道:“您醒啦?”

    将床帐缚起,笑着说:“一早奴婢来唤您起床,可您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再睡。”

    窦瑜确实有些印象,好像她哼哼唧唧抱着被子不肯起,佰娘无奈,只好由着她赖床了。她昨日被表哥送回院中,洗漱沐浴后躺在床上却迟迟没能入睡。

    表哥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地回响在耳边,她仿佛一只被蒸熟的大虾,热气腾腾地躺在被子里辗转反侧。

    约莫天快亮了,才渐渐困倦沉睡。

    她也羞于启齿,到现在佰娘还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见她不想说,一直没敢问她。

    窦瑜穿上鞋子,自床上下来。

    佰娘喊婢女送水进来,又命人摆饭,“反正这几日您都是在房中用的饭,奴婢便大胆地做了主,去前院知会了老爷和大人一声。”

    “都快过午时了,随便吃些点心就去前院吧。”窦瑜净面漱口后吩咐。

    “总要吃点东西。”佰娘劝,“喝些粥也好。”

    劝完后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昨夜大人送来的糖葫芦实在太多,存不住。您说叫厨房处置,厨房的人便做了许多山楂点心,不过空腹吃不好,您垫垫肚子再拿来给您品尝。”

    想到表哥向祖父讨要糖葫芦的场面,虽然没有亲眼所见,窦瑜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