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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一路前行,越是靠近北疆,天气愈是干燥,风沙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梁泊昭在北境驻守十余年,如今骤然回来,尚且还能承受,而那些随着他一路从京师千里奔波的将士们,则是苦不堪言。一路怨声载道,梁泊昭带军向来严谨,可此番面对军中的怨言,却并未以铁腕整治,一路上俱是与士兵同进退,共甘苦,就连每餐饭的吃食亦是与将士们毫无二致,晚间扎营,也是与士兵们聚在一处歇息,时日一久,军中怨言已是不知不觉消散下去,无论境地多难,也再无一人抱怨。 帅不畏苦,卒有何畏? 京城,定北侯府。 “香丫头,这外间那些人是咋回事,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方才想和你嫂子领着官哥儿出去转转,都不许哩。” 董母扶着凝香的胳膊,对着女儿嘀咕。 凝香撑着腰,小腹已是隆的高高,梁泊昭已是走了一个月了,她如今已是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腰际那里时常沉沉的酸疼,就连原本纤细的脚丫也是肿了起来,那些漂亮的绣花鞋都不能穿了,整日只得踩一双软底缎鞋,没穿个两天,就被踩的不成样子。 而她的身子也是越发慵懒,每日里连动不想动,可宫里的御医却让她时常在园子里走走,日后生产时也好顺当些,凝香对御医的话都是听的,只要是对孩子好的事,她都会努力去做,犹如此时,即便小腿肚子疼的直抖,她也还是咬牙撑着,由母亲陪着,在院子里一圈圈的走下去。 听母亲说起府外的那些御林军,凝香心里也是有些慌乱,虽然她这些日子哪也不去,都待在后院里养胎,可对外头的情形也能知晓一二,眼下这情况,往好了说是护卫侯府的周全,其实说白了,便是将她们母子给关在了府里,哪里也去不得。 凝香不懂朝廷为何如此,可想来也是与梁泊昭有关,凝香只怕给夫君招麻烦,听得母亲抱怨,赶忙握住了董母的手,小声道;“娘,外头的人既然不让咱们出去,咱们就别出去了,你若要置办个什么,只管告诉旬伯和陈嬷嬷,让他们帮你置。” 董母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道;“娘哪里要置办什么,府里要啥有啥,昨日还有人给我和你嫂嫂送了好几匹布料,说是眼见着入了秋,要我们留着裁衣裳穿。可是香丫头,总被他们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咱们没偷没抢,又没犯王法,难不成姑爷一天没回来,咱们就要被人给关下去?” 凝香想起梁泊昭,心里当下就是酸了,对他的思念没有一刻停歇过,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空了,心早已随着他飞到了北疆,只余一个躯壳留在这定北侯府,可她腹中的孩儿却是活生生的,在她的肚子里会翻身,会打拳,硬生生的让她将挂在丈夫身上的心,给一点一滴的收回来。 凝香抚摸着肚子,轻声道;“娘,夫君眼下在外打仗,肯定不知道咱们的情形,朝廷既然不让咱们外出,肯定也有朝廷的道理,咱们在府里好吃好喝,外头的事,就别管了。” 董母摇了摇头,即使女儿不说,她也是知晓就凭自己一个乡下老太太,也是什么都管不了的,此时也只有像女儿所说的那样,每日里吃好喝好,过一天算一天了。只盼着女婿快快打完仗回来,不然她一颗心总是悬着,没个安生。 见女儿停住了步子,董母一怔,赶忙道;“咋了?” 凝香望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瞳里是满满的怜惜与慈爱,柔柔一笑道;“孩儿又踢我了。” 董母松了口气,也是伸出手抚上了女儿的肚子,察觉到孙儿的胎动,就连眼睛都是笑成了一条缝;“这孩子调皮的紧,我和嫂子那日还说,你这肚子瞧起来就像男胎,可要赶紧儿给姑爷生个儿子,你的位子才稳当。” 凝香听着,眼瞳里也是浮起一丝喜悦,对着母亲道;“相公那日也说了,想要个男孩。” 董母笑意愈浓;“爷们有几个不想要儿子的,何况姑爷岁数大了,你给他来个贵子,他定是会把你们母子捧在心上。” 母女两这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就见崔嬷嬷匆匆赶了过来,寻到凝香,都没来得及行礼,就是吐出了一句;“夫人,老夫人和大夫人已经到了京师,眼下怕是要到侯府了,老奴特来知会一声,您赶紧儿去前头候着吧。” 凝香一颤,不曾想婆婆和秦氏竟是这般快就到了,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母亲的手,心跳的渐渐快了起来。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董母听得亲家母到了,便是连声催促女儿,她这毕竟是住在女婿府上,而今听闻梁泊昭母亲来了,不免生出几分鸠占鹊巢之感,自是不好露面的,只催着女儿快去。 凝香定了定神,没在耽搁,和母亲说了两句,便随着崔嬷嬷一道去了前院。 这一日,大军赶到了浔河口。再往北上,便是北疆。 一路辛苦自是不必多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疲倦至极,眼底满是血丝,就连嘴唇亦是干裂的,就连舌头不小心沾上去,都是嘶嘶的痛,而嗓子更是沙哑的厉害,几乎说不出连贯的句子。 刚张口,便是一股子风沙,狠狠的钻进口鼻,呛得人直咳嗽。 但再无一人喊苦,更无一人喊累,每个人的面色都是坚毅而沉稳的,不为自己,只为那个一马当先,一路将士兵护在身后,事事亲力亲为,身先士卒的侯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