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可偏偏这种事情还不能说出来。 他还是怕自己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亲爹的。 两年前挨的那一顿毒打,他真的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虽然心中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还会因为性取向的原因再挨一顿,但如果可以,他也是真的不想挨打。 邢月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是局促的,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手心里全是冷汗。 明澄就坐在他的旁边,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不安,不由得侧目看过去,但并没有说话。 关于邢月的事情,他回来之后也听邢深说了。 两年前他向家里出柜,被邢叔叔提去武馆毒打了一顿,他那天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过家。 明澄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有那么好。 刚好来拜访邢叔叔,就刚好碰见邢月回家。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明澄随即垂下眼睑,想了想,站起身对邢父道:邢叔叔,既然邢月回来了,想必你们也需要好好团聚一下,我就不打扰了。 好。邢父对他倒是比对邢月的态度好,笑眯眯地点点头,邢深,送一下澄澄。 邢深点了点头,随后便送明澄出了家门。 一家子的目光都放在明澄的方向,并没有人发现邢月眼中一抹消逝得极快的复杂情绪。 待邢深送走了明澄回来之后,家中的气氛忽然就凝重起来。 邢深与父母坐在一排,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微微低着头的邢月。 四人沉默一阵,邢父才率先开口:邢月。 闻声,邢月背脊一僵,虽身子坐得笔直,但眼睑始终垂着。 也不等邢父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邢月便先开口道:我没有错! 想也知道,他的亲爹肯定又会和邢深他们一样,开口质问他知错了没。 因为从出柜开始,他们就总是在问这个问题,他都听烦了,也答倦了,甚至还会抢答了。 然而,听见他的话之后,邢父却鼓大了眼,有些气愤地说:什么有错没错!老子问你话了吗? 邢月倒是一脸平静,您不是想问我知错了没?妈和哥都这么问的。 邢父怒气更甚,老子就是这么无聊的人?你妈你哥都问了,老子还问屁! 邢月: 哼!邢父瞪着他,老子也不是什么老顽固思想,你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但是那个江雨雪我不喜欢。 邢月一脸震惊。 邢深也一脸震惊。 再看邢母,眉眼弯弯,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邢月看向她,疑惑开口:妈? 邢母正了正色,说道:我也不喜欢那个江雨雪,不过你既然不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邢月:??? 行了行了,别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还能真跟你断绝关系不成。邢母放松了身体,抄着手靠在沙发靠垫上,微微一叹,邢月,我们不反对你喜欢男的,但是这条路很长,而且很难,你既然选择了,就别后悔。 听见母亲的轻叹,邢月一怔。 他才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身边的人。 当初父亲打他打得那么重,想也是因为怕他走这条路太艰难吧。所以,才会以那么极端的方式,试图将他拉回世人眼中的正轨。 这个时代,看似包容,但其实真正将这样的秘密公之于众,恐怕只会迎来无限嘲讽。 就算是在包容性强大的大学校园,他也没敢将自己的性取向表现得太过明显。 整个学校知道他喜欢男人的,除去他的三个室友,就只有江雨雪和他的白月光了。 因为他就算经常去找江雨雪,在人前也没有做出任何过分暧昧的举止,他去教室找过江雨雪,但一直保持着距离,生怕靠近了便会被别人看出异样。 会这般小心谨慎,就是因为这条路太难了,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面对这条路途中的一切,当初跟家人出柜,完全是那份喜欢冲昏了头脑,一时脑热的结果。 不过,早早的出柜了也好。 总之喜欢上了江雨雪之后,他的余生计划里就没出现过别的人了,如今虽然没有追到江雨雪,但以后要是到了日常被催婚的年纪,大概也会念在他喜欢男人的份上,不会三天两头将他提出去相亲吧。 第13章 邢月想了良多,最终狠狠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三人,眼中神采奕奕。 他笑道:爸妈,哥哥,谢谢你们。 邢父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邢母则起身走到邢月跟前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谢什么,要真想谢就拿下澄澄回来见我。 ???邢月再一次陷入迷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这和明澄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关系? 邢母说:我没办法让你改变性向,但我总能挑一挑满意的儿婿人选吧。 邢月嘴角猛地抽了一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明澄不是个好人,你别被他骗了!您别忘了,他小时候在我们家院子里挖坑,不仅挖死了咱家院子里的花,还把您的亲儿子坑得进医院躺了一周,瘸了一个月! 嗯!邢母点了点头,又说:那一个月他天天背你上楼下楼的,好好一个孩子都累瘦了一大圈,我可没忘。 妈!邢月愤愤地喊了一声,我怎么感觉明澄才是你儿子!我是充话费送的吗? 邢母瞥他一眼,原以为是要指着他鼻子骂他一句小没良心的臭小子,却没想到,瞥过那一眼之后,她居然十分淡定地摇了摇头,答道:不是,你是我从门外的垃圾桶里捡来的。 邢月: 感情还不如充话费送的?! 行了。邢父在母子俩开玩笑开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出声打断。双目看向邢月,说道:两年没回来了,跟我去武馆,我要看看你这两年有没有退步。 闻言,邢月苦着脸看向邢母,说道:妈,我相信你说的话了,我果然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可不是么。 别人谁家团聚的时候是像他家这样的啊! 他离开之前挨了一顿毒打,至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呢,这才刚回来,将将把沙发坐热,他的亲爹就迫不及待要将他拎去武馆。 虽说这两年也时常有在练着,但比起武馆里系统式每日练习,还是要差得多。 这个时候叫他去武馆,不就是打着再毒打他一顿的主意吗! 果然,亲爹的毒打也许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邢月哀嚎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自家亲爹去了家里的武馆,然后换上了练习服,进行了一场父亲对儿子的单方面殴打教育。 晚上,邢月拖着自己被揍出不少淤青的身子走回了家,打开门时,正好看见邢深与邢母站在门后。 邢深一见他,便开口道:阿月回来了,那正好,今晚妈在闲云斋订了一桌餐,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邢月哭丧着脸,眼中泛着泪花,一边使手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哥,你看我这一身的伤,合适吗? 这么严重!邢深有些诧异,随即便收敛了表情,说道:没事,皮外伤,不用太忌口。 邢月皮笑rou不笑地道:妈,今晚给邢深多点几道猪心!这个傻缺! 他现在这是忌不忌口的问题吗? 这是他根本走不了那么远的问题好伐!! 邢月觉得自己也是惨兮兮的,一回家就挨一顿不说,这一顿还偏生不掺半点水分。即便是做好了防护,依旧被他那亲爹打得一身是伤。 真.血与泪的教训。 邢深的脑子并不笨,当然是立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蹙起眉大声道:你说谁缺心眼! 邢月不甘示弱地喊回去:就是说你! 兄弟俩吵了一阵,邢月最后也没能出席那个专门为他而定的团聚宴。 因为一身都是伤的原因,邢月只好回房间瘫着。 但现在这个点,睡觉又太早了,加上他根本痛得毫无睡意,便拿出电脑打开了游戏。 一天没上,还怪想的。 他刚一上线,日月澄澄就发来了消息。 【私聊】日月澄澄:你来了啊。 【私聊】山月:昂,怎么的,想我? 【私聊】日月澄澄: 见日月澄澄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邢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虽说他是喜欢男人,但也不是见谁都会暧昧两句。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居然在调戏日月澄澄?! 邢月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心里有些郁闷。 怎么会无缘无故调戏日月澄澄呢? 他盯着那个ID名字,眉头逐渐皱起。 他想起昨天在yy听见了日月澄澄的声音,清润的音色,但因为有点小鼻音,便显得奶声奶气的,稍微有点可爱。 而今天,他却在自己的家里,听见了极为相似的声音。 日月澄澄,明澄。 邢月不由一愣,盯着电脑沉默了许久,才将手轻轻放上键盘。 【私聊】山月:嗯,那个,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邢月的情绪就变得异常的紧张。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对方不久后便回复了他的消息。 【私聊】日月澄澄:怎么忽然问这个? 【私聊】山月:啊,忽然有点好奇。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邢月手上还未打完这句话,便看见窗口上又弹出一条日月澄澄的消息。 【私聊】日月澄澄:明澄。 cao! 邢月忍不住爆了粗口。 呵,这个冤孽的世界,果然所有冤家都注定是要以各种姿势狭路相逢的。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不太聪明。 日月澄澄,不就是明澄拆开了吗,他居然看了那么久都没有想到这个。 不过,话说回来,网络世界,千人千面,谁又能猜到对方的马甲名字到底是怎么取的呢? 要真因为一个可能是随手打出来的ID就疑神疑鬼的,那也太不正常了。 可是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啊!! 这令人感到蛋疼的人生啊! 不,别慌! 万一只是同名同姓呢,也不能因为一个名字就肯定了这个可爱的小伙伴就是那个王八蛋吧! 明明澄澄那么可爱乖巧的,和那个狗见烦王八蛋根本不一样。 邢月为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树,然后又开始颤抖着手指打字。 【私聊】山月:那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是哪个城市的人呢? 【私聊】日月澄澄:A市。 【私聊】山月:可以说一下在哪个区吗? 对方隔了有三分钟,才回复过来。 【私聊】日月澄澄:香榭园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卧槽! 邢月看着屏幕,忽然感觉自己快要不识字了。 A市,香榭园区。 这不就是他们这一块儿嘛! 邢月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直视这个账号了。 明澄,你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邢月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便原地下线了。 第14章 邢月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以今天有课的理由去了学校。 他倒是没有说谎,下午的确有一节选修课,但他并没有去,一回学校就给自己重新擦了一下药,然后趴在床上睡大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他刚醒过来不久,三个室友便回来了,见他在寝室里,略微有些吃惊。 老四,你不是回家了吗? 怎么的,是不是出柜的还没解决好啊? 跟家里人出柜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毕竟他连着留了两个寒假和一个暑假的校,其中问题肯定还是会被发现的。 加上这三个人并不是嘴巴大的人,且都知道他的取向,之前他们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回家时,他就如实说了。 邢月摇摇头,不是,已经解决了。只是知道了另一件事情之后,感觉三观有点塌! 解决了就好啊!出去吃饭吗?老二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拍得龇牙咧嘴,脸色骤变。 嘶 邢月挥开了老二的手,眼眶里蓄着泪花,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 老二也是一懵,平时不都是这么拍的吗?以前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啊。 邢月大约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一脸看智障的表情,说道:我爸练武的。 其余三人俱是一惊,忽然想起大一报道时,走进寝室看见邢月鼻青脸肿的样子。 他们其实一直不知道是谁打的,毕竟那个时候不熟悉,他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没谁愿意触霉头嘛。 后来虽然关系好了,却也没有谁刻意提起过。 老二想了想,说:大一那会儿你的伤? 邢月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摊手道:我爸打的,不过我有还手机会,就是打不过。 两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说白了,菜是原罪。 想着,邢月又抬手使劲拍了拍老二,笑道:刚刚不是说吃饭?你请客怎么样? 行啊! 那走呗!邢月笑吟吟的,拿起手机和钱包往兜里一装,便和几个室友一道出去了。 你们想吃什么?出了寝室,老二才想起这个问题。 邢月马上接道:火锅呀!我帮你们决定了! 向来话不多的老大忽然转眼看过来,说道:你的伤,不用忌口? 邢月摆摆手,没事啊,就是皮外伤。 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其余三人便也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