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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延恩见着她的笑,忽然想到了简宝华的话,他予了她新的生活,她迫不及待割裂去过去的联系。 但她的出身决定了一切,那些过去无法抛却。 她需要做的是以平常心正视过去,若是没有认清楚这一点,今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简宝珍的面上还挂着泪,简延恩硬着心开口说道:“你要知道,改了名只是改了名,那些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仍然是存在的……” 简宝珍见着简延恩的眉心攒起,心里头似被一只大手揪了起来,听到后面的话,面色刷的一下雪白,“爹爹,我……”贝齿把下唇咬的都失了血色。“我都知道。”苍白的面上泪水簌簌落下,“求您别说了……” 她在恳求自己不要再说。 简延恩除了叹一口气,还能说什么,咽下了未尽之语,伸手摸了摸简宝珍的发,“别哭了,仔细眼睛哭坏了。” 他的声音温和,可就是这温和的声音,刚刚告诉她最残酷的现实。 简宝珍乖乖点头,应下不再哭泣,眸子里仍然噙着泪。 简延恩想了想又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娘已经到了洛阳城,先前有些不舒服,路上耽搁了一震。今个儿宅子已经落了契,屋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搬过去就可以住,先买些小丫头做打扫,晚些时候,就住自己的院子了。” 她的娘要来了。 简宝珍低垂着眼,用浓密的长睫掩住了她冷漠的瞳眸,声音里是欢喜,瓮声瓮气说道:“当真?” “是。”简延恩见着小女儿终于不哭,松了一口气。 又与她说了几句话,吩咐她好好休息,简延恩就离开了。 等到简延恩走了后,简宝珍撑着手看着窗外。 虽然已是深秋,单看这天却不会觉得冬就要来了。 今日里是难得是艳阳天,无风无雨,院中种的金黄色秋菊舒展丝丝缕缕的瓣,一只枯黄的蝶停在花蕊处。 简宝珍就这样看着花与蝶,想到了刚刚简延恩说得话。 他在提醒她,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心尖像是被扎过一般,密密的阵痛。那疼痛让她的额头沁出汗水,她的牙关用力,终于咬破了唇,舌尖尝到了甜腥的味道。 他怎能这样说她?是简宝华做得吗?、 好似看到了简宝华低眉浅笑,简宝珍以为自己已经不太像是六岁的孩童,简宝华比她还要早慧。 自小她都是靠着自己,父亲与祖母不爱她,恨她是个丫头,母亲只会一味哭泣,她心中也是怨着,为什么自己不是个男孩儿? 她从哪些势利眼的嫂子、坊间的邻里的唠嗑、孩童的无心之言中汲取用的上的,一点点的成长。 她很早就没有了孩童的那些天真。 为什么这么早熟的她,还是比不上简宝华? 简宝珍怔忪着,呆呆地看着天。 为什么她去选了宅子和店铺,为什么她能够去女院让自己留在后院? 她轻轻松松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把她打落到了泥泞之中。 简……宝……华…… 从舌尖里吐出这几个字,都带着浓烈而又决绝的恨意。 因为她托生的好,她生的不好,所以她就要认命? 只有落水的那一次她认过命,之后再也不信老天爷,她不认命,只信自己。 还有什么? 简宝珍的目光没有焦距,她的娘也要来京都,祖母也要来京都。 说好只是述职,为什么简延恩会留在京都呢? 明明一开始,他同自己说,他为圣上不喜,不是回旧地,也要换个地方外放,为什么他们就要留在京都呢? 简宝华有一句话说得是对极了,那些世家女拐着弯把人的背景摸得是干净清楚,留下京都里,她的身份总是会被提起。 这些日子,她也跟着见过客。 那些贵夫人,见着了简宝华,就是一箩筐的好话,生得好气质端庄,去了女院也是拔尖的,俨然今后会嫁得如意夫婿。轮着了自己,不过是笑笑,夸一句生得好。 简宝珍的手捏成了拳,指甲掐在了手心里,那阵阵的疼怎及得上她心中的疼。 那些人在怎么想她?因为肖氏生得好模样,才让简延恩娶了她。 若是见到了肖氏,她们只怕会赞叹自己的明智。 这些夫人,喜欢的是端庄大气气定神闲的女子,瞧不上肖氏这般的女子。 就连……简宝珍自己,对肖氏也是看不上的。生父还活着的时候,肖氏和她是被祖母和爹爹打,肖氏只是哭着。连护着她也做不到。 生父死后,除了了投湖,明明还有别的法子。肖氏只肯抱着她去死。 想到了这里,好似想到了那湖水铺天盖地裹住她,让她不能呼吸。 简宝珍的背脊起了细细的汗水,让自己不再想肖氏。 此时那停留在花蕊的蝶,展翅而飞。原来那蝶收敛了蝶翼的时候,像是干枯的树叶,而展开后,蝶翼美的惊人。 简宝珍痴痴看着,看着那蝶翩翩飞起,飞出了这一小方的院子,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若是简延恩也能够离开京都,该有多好。 为什么……非得要留在京都,为什么要升了官呢? 开海运的事,他不是违了禁吗?为什么还能够荣宠在身?擢升为户部右侍郎。 --